胸中的惊涛骇浪像是翻滚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像是只过了短短几秒钟而已，片刻之后，韩潭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落回胸腔，开始剧烈地跳动。
他勉力平息了惊讶，抬手搁在田斯斯后脑勺上，试探着往下轻抚了几下，声音干涩得连自己都快认不住来：“没事了。”
田斯斯正在他怀里一手捂住胸口，一手堵住嘴，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自己发出怪叫。
她好不容易才在韩潭的安慰中恢复了一丝冷静，又突然发现自己情急之中钻进了他的怀里，刚刚才平复下去的心跳又变得距离了迅速了起来。
“咳咳。”她尴尬地轻咳着往后退，缩着脖子缓缓离开韩潭的怀抱，心中有些庆幸这一刻灯灭了，否则他一定能看到自己烧得发红的耳朵和脸。
“没，没事吧？”韩潭在松开手的同时小声发问，语声中有不易察觉的颤音。和田斯斯一样，他也很庆幸灯灭了，这样就没人看到自己窘迫到手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明明不是第一次拥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对韩潭的冲击比上一次还大，难道因为这一次主动的人…是她？
田斯斯边后退边深呼吸，推开了两三步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没……”
“事”字还没说出口，身后双人床上的白骨就突然开口哭喊起来：“我的脸啊呜呜呜！伯爵你好狠的心啊！”
“妈呀！”田斯斯低低地惊呼一声，刚才的事让她完全忘了附近还有“人”，突然听到哭喊声，她吓得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脚步又迅速往回走了两步。
就这两步，她又重新回到了韩潭身边。
站在她面前的韩潭上一瞬刚要放下手臂等着听她的回答，下一秒就看到她惊慌地靠近过来，手臂便是一僵。
他薄唇轻抿，目光在黑暗中凝视着田斯斯，几秒钟之后，他下定了决心，一抬手绕过田斯斯的双肩揽住她，另一只手去探自己搁在换鞋凳上的山形蜡烛：“我们离开这里。”
田斯斯应了一声，再次往韩潭身侧靠近了一些，伸手攥紧了他腰侧的衣料。
两人往后退的时候，那一具白骨还在哭喊：“呜呜呜！伯爵啊你怎么能毁掉我的脸啊！呜呜呜，还有我的孩子！我的儿子啊！”
合成的人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毛骨悚然，即使明知道这是假的，田斯斯还是忍不住抬手捂住耳朵。
韩潭在换鞋凳上一摸到山形蜡烛就按下了开关，室内瞬间亮了起来，视物也就清晰了许多。
二人都已镇定了下来，白光照在斑驳血迹和森森白骨上，反而没有刚才那么可怖了。
田斯斯跟着韩潭转过床脚，刚一转身，就感觉脚尖踢到了什么。
她心中疑惑吗，按住韩潭拿蜡烛的手臂往下方一照，却看到了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墙角的大头。
他面色煞白，一手咬在口中死命堵住惊叫，一手还扛着摄影机，颇有职业精神。
田斯斯弯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蹙眉问道：“你没事吧？起得来吗？”
“啊？我，我还行，能起得来。”大头闻言缩起脚，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脚底一滑，再次趺坐在地，还差点将摄像机撞到二人身上。
田斯斯连忙往后一缩脖子，这才避免了一次意外事故。
大头见状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哈，脚，脚麻了。”
田斯斯抬眼看了看四周，因着鬼屋里遍布摄影头，大头又是颇有经验的摄像师，吴杰便没有让其他的摄像师跟着进来，现在看来倒是有些麻烦了。
她收回目光，伸手冲大头道：“要不先把摄像机给我吧？”这样大头也好活动一下腿脚再站起来，他们也能早点离开。
大头感激不尽地道：“那就麻烦田小姐了，实在不好意思。”
说着就要将手持摄像机递了过来，田斯斯也同时伸手去接，只是在她指尖触碰到摄像机之前，镜头就先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到了她手的另一边。
“诶？”田斯斯一愣，看着突凑近自己右脸的尽头，上下看了一遍才终于确信是韩潭接过了摄像机：“你怎么……”
“这机子很重，”韩潭还没等她说完，就轻轻摇头回答了她的问题：“你不要勉强。”
韩潭说的是实话，这种手持式摄影机使用方便，但是有一定分量，一般都是双手持握或是单肩，他怕肩颈纤弱的田斯斯吃不消。
田斯斯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想帮自己，便大大方方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那你好好干哦！”顺手把他另一只手上的山形蜡烛拿了过去。
“好。”韩潭抿嘴一笑。
现在他的脸庞大部分笼罩在摄像机之后的阴影里，只留下一个干净利落的轮廓，这就让田斯斯看得不甚分明，确定不了他的笑容里有没有嘲讽的成分。
她边拿起蜡烛照亮前路，边侧脸冲他扬起下巴道：“先说好啊，我可没有勉强呢，以前在电台实习的时候，我可没少拿道具器材之类的。”
“嗯，懂了。”韩潭平和地应答，语气听起来没什么奇怪的成分。
他难得这么乖巧，反倒让田斯斯觉得奇怪，不由得再次回头看。
只见韩潭目光紧盯手中摄像机的显示窗，神情专注中带着一丝好奇，像是拿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明明两人之间只是比刚才多间隔了一个镜头，田斯斯却好像看到了韩潭不一样的一面，他在拍纪录片的时候应该也会用到手持摄影机吧？那个时候他的表情也是这样有趣的吗？
田斯斯莫名觉得就这样作为韩潭的拍摄对象，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呢！
或许是在镜头后观察到了田斯斯的表情，韩潭从摄像机上方抬起英俊挺拔的眉眼，望着田斯斯：“怎么了？”
“没什么，”田斯斯一耸肩道：“只是觉得你大概真的很喜欢拍东西。”
“自信点，把‘大概’两个字拿掉。”
二人隔着镜头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