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四时体钵”,泰不华心急如焚,不愿在镇州城多做停留,翻身跃上马背,一路疾驰向萧冲之所在之处。春风拂面,马蹄声碎,他的身影在广阔的草原上划出一道急切的轨迹。
不久,泰不华便见到了萧冲之,将耶律洪基的旨意一五一十地传达。萧冲之听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轻轻拍了拍泰不华的肩膀,说道:“耶律洪基此举,无非是对我有所疑虑。但我是辽国的臣子,面圣自是理所应当。你无须担忧,我自有应对之策。”
言罢,萧冲之转向布日古德和赤那,神色郑重:“你二人在此带领众人等候,我需前往镇州城面圣。朵丽雅、胡日乌斯,你们随我一同前往。”
朵丽雅闻言,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担忧,却未多言,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胡日乌斯则是一脸镇定,她深知此行的重要性,也知道萧冲之带自己去的意思。
四人随即上马,沿着蜿蜒的草原小径,向着镇州城的方向进发。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金色的光辉与已经有些枯黄的草原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动人的画面。
马蹄踏过草地,留下一串串欢快的足迹。萧冲之骑在马上,目光坚定而深邃,仿佛在思考着即将面对的一切。朵丽雅与胡日乌斯并肩而行,偶尔相视一笑,彼此间传递着无言的鼓励。
随着距离的拉近,镇州城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城墙高耸,旌旗飘扬,一派庄严与肃穆。
城门前的守卫,一眼便认出了去而复返的泰不华,他们没有多余的盘问,只是礼貌地点点头,便放行了几人。这座镇州城,虽名为州,却远比萧冲之曾经踏足的中原大城或是辽国的“四京”要小巧许多。街道两旁,行人络绎不绝,但比起往日的繁华,此刻的镇州城多了一份因战乱而生的荒凉。
城中的景象,宛如一幅草原商镇的缩影。街面上,不仅有来自辽国本土的居民,还有许多远道而来的商人,他们或是来自中原的丝绸商人,或是从阿拉伯半岛远渡重洋的香料贩子。然而,因忽儿察忽的围困,这座商业重镇的风采已大打折扣,曾经的喧嚣与繁华,此刻只余下几分落寞。
随着马蹄声的渐渐远去,萧冲之一行人来到了一处由众多骆驼拉着的华丽帐篷前。这些帐篷色彩斑斓,装饰得如同移动的小宫殿,与周围的荒凉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冲之与朵丽雅等人翻身下马,将随身携带的兵器交给了门前的侍卫。侍卫们目光锐利,却也十分客气,只是其中一位领头模样的侍卫,对着萧冲之行了一礼后,恭敬地说道:“陛下有旨,只请齐王入内,其余人等,便在此处稍候吧。”
朵丽雅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望向萧冲之,眼中满是关切与不舍。胡日乌斯则显得更为镇定,她轻轻拍了拍朵丽雅的肩膀,以示安慰。萧冲之转头,对着朵丽雅与胡日乌斯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既有自信也有温暖:“你们在此等候,我很快回来。”
说完,萧冲之整理了一下衣襟,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那扇由华丽帐篷搭建而成的“大门”。他的身影,在帐篷的缝隙间若隐若现,最终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进入毡帐内,萧冲之的目光掠过一排排站立得笔挺的侍卫与宫女,他们身着华丽的服饰,举止间透露出宫廷特有的庄重与肃穆。毡帐内部装饰得极为奢华,金银线绣制的图案在柔软的织物上熠熠生辉,各类珍稀的摆件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散发出淡淡的光泽,与外面的荒凉景象形成了天壤之别。
一位身着锦袍的宦官迎了上来,他面容白皙,眼神中透着一丝精明,显然是宫中的老人了。宦官轻声细语,耐心地教导着萧冲之面圣时的礼仪,从步伐到跪拜,再到言辞的恭敬,一一详述。萧冲之听得认真,心中暗自比较,这些礼仪与他前世在影视剧中所见大同小异,只是少了那句“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喊,多了一份属于这个时代的独特韵味。
没有过多耽搁,萧冲之便随着宦官步入了更为深邃的毡帐内部。从帘幕的缝隙中望去,只见正座上端坐着一位一脸严肃的中年契丹男子,他身着龙袍,头戴皇冠,眉宇间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想必这位便是辽国的皇帝耶律洪基了。
下首位置,则坐着一位年纪稍长、面容沉稳的臣子,他身着官服,手持笏板,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睿智与老练。萧冲之心中一动,根据泰不华之前的描述,此人八成就是耶律乙辛,那位在朝中权势滔天的权臣。
面对这君臣二人,萧冲之心境竟出奇地平静。他缓缓步入,按照宦官所教的礼仪,一丝不苟地行礼跪拜,言辞间尽显臣子的恭敬与谦逊。耶律洪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审视,又似乎在考量,而耶律乙辛则是一脸淡然,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齐王免礼。”耶律洪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萧冲之应声而起,目光低垂,不卑不亢。
耶律洪基的目光在萧冲之身上流转,细细打量着这位新任的年轻齐王。他心中暗道,萧冲之确实与他的亡父萧顺有着七八分相似,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英气,长相也称得上俊朗。面对君王的审视,萧冲之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这份从容给耶律洪基留下了不错的第一印象。
然而,坐在下首的耶律乙辛,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忌惮。他心中暗自盘算,萧冲之如此年轻便已手握重兵,日后在朝中的地位定会水涨船高,这无疑将成为自己的一大威胁。待此次危机解除后,此人绝对不可小觑,耶律乙辛心中暗暗提醒自己,日后定要多加提防。
耶律洪基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齐王,你此次前来,可知朕召见你所为何事?”
萧冲之闻言,微微抬头,目光中透露出坚定与诚恳:“微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耶律洪基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深知,这位年轻的齐王虽手握兵权,但态度谦逊,没有半点骄纵之气,这着实难得。一旁的耶律乙辛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却更加坚定了日后要对萧冲之多加防范的念头。
毡帐内的气氛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涌动。耶律洪基与萧冲之的对话,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深意,而耶律乙辛则在旁默默观察,心中盘算着如何在未来的朝堂斗争中占据上风。
耶律洪基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嘉奖:“齐王,你新官上任便能迅速平定乃蛮之乱,又为朝廷斩杀了忽儿察忽这个逆贼,解了镇州之围,实在是功不可没。只是朕心中有一事不明,你为何会知晓朕的四时体钵就在镇州城呢?”
萧冲之闻言,心中早已有数,他从容不迫地低下头,双手拱起,声音清晰而坚定:“启禀陛下,臣从西京率军离开之时,是皇太叔耶律重元和楚王耶律涅鲁古下令让臣前来的。不过,他们当时的命令并非是让臣前来救驾。”
说到这里,萧冲之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微微闪烁,仿佛在衡量着每一个字的重量。他心中早已盘算好,要借此机会揭露耶律重元父子的阴谋。今日得见耶律洪基,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哦?他们命你前来,却并非为了救驾?”耶律洪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萧冲之的脸上,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更多的信息。
萧冲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正是如此,陛下。他们当时的言辞颇为含糊,只是暗示臣前来镇州城,似有重大事宜相商。然而,臣心中疑虑重重,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在行军途中,臣多方打听,才逐渐察觉到皇太叔与楚王可能有所图谋。只是当时证据尚不充分,臣也不敢妄加揣测。”
“直到后来,臣在镇州城外与忽儿察忽的叛军激战之时,偶然间得知了陛下四时体钵的消息。臣心中大惊,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有丝毫耽搁,便立即率军前来救驾。”
说到这里,萧冲之的语气变得更为恳切:“臣深知,身为辽国的臣子,保护陛下安全乃是天职所在。因此,臣虽冒险前来,但心中并无半点怨言。只愿陛下能够明察秋毫,洞悉皇太叔与楚王的真正意图。”
耶律洪基听完萧冲之的陈述,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他目光深邃地望着萧冲之,仿佛在衡量着对方话语中的真伪。而一旁的耶律乙辛,则是眉头紧锁,心中暗自盘算着萧冲之此举的真正目的。
毡帐内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而微妙。耶律洪基沉默片刻后,终于缓缓开口:“齐王,你所言之事关系重大,朕需要仔细斟酌。你暂且退下,等候朕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