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没有声张,只是带了几个随从,到了使署,让人送了林府的帖子进去,她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她亲自来找郡主。
昆雅昨天离开林家,就直接去了西戎使署,使署派人又把她的行李马匹拿来了。她今天起床梳洗后,突然克里苏来说,林府来人了。
“林汝安这么快就来了?”她吃了一惊。“不是林汝安,说是个老夫人!”“老夫人,莫非是他奶奶大长公主?”昆雅又吓了一跳,大长公主是北陈皇室辈分最高的人,身份无比尊贵,竟然亲自来找,她连忙出去。
她走出会客厅,看到使署的下人一个都没有,上首位坐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身后几个毕恭毕敬的嬷嬷,客厅外还有带刀的侍卫,她确定是大长公主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怕什么,她是北陈的公主,与我何干!”她为自己壮胆。她走到大长公主面前,躬身行礼,行的是他们西戎的礼。
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很不高兴地说,“郡主,请下跪行礼!”“我是西戎的郡主,自然是行我们西戎之礼,在西戎,见到皇上我也是这样行礼的!”她不卑不亢地说。
“张嬷嬷,不要为难她,她还不是我们林家的孙媳妇,是西戎的郡主!郡主,老身有礼了!”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大长公主有礼了!”昆雅也躬身还礼。
她觉得这个老奶奶有种莫名的亲切,让她想起了她的奶奶,不禁觉得眼角湿润。没想到她这么微小的表情竟也被大长公主看去了,“郡主莫不是见到老身,想起了你的祖母吧?”昆雅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但眼睛已经红了。
“老身知道,郡主的祖母因郡主的婚事含恨而终,老身也是祖母,感同身受,是我们林家对不起将军府老夫人,老身代林家向郡主道歉,请郡主原谅,说着,她竟然站起来向昆雅弯腰低头,吓得昆雅连忙扶住她,“大长公主不必如此,对不起我奶奶的,不是您!”
“是我的安儿对不起你们大将军府,老身今天上门,一是谢罪,一是想要跟郡主商议这件婚事!”“大长公主请讲!”昆雅想先听林家说,她已经想好了,要林家主动退亲,这样西戎皇帝就没有理由为难她父兄了。
“郡主,老身是这样想的,我们安儿顽劣,配不起郡主……昆雅心中一喜,“这是要退婚吗?”“但安儿的弟弟,比安儿小两年,他文武双全,才貌俱佳……”
“什么意思?是让他弟弟替他成亲吗?这怎么成!兄终弟及吗?他哥没死吧?死了也不能这样!”昆雅冲口而出,她没有想到林家想出这样的主意。
听到郡主诅咒她心爱的孙子,她有点不高兴,但马上就调整过来,微笑着说:“不是的,郡主,是让你先跟安儿和离,再嫁他的弟弟!”
“这是何道理?是他抛弃了我,说什么和离,如果他不想娶我,那就休妻吧!”她想过了,和离是双方同意的,责任大家都有,休妻就是他们的责任了,反正林乙不知道,她是谁的妻她都可以认。
“郡主没有犯错,怎么能休妻呢?”“可是林汝安犯错了……”“是的,安儿犯了错,那郡主想如何呢?”“我想你们林家向我大将军府提出退婚!”“郡主没有犯错,我们又怎能退婚呢?”她看穿了郡主的心思,这桩婚事是两国国君定的,谁提出退婚,就谁得罪皇帝。
“那若是我犯错了呢?请长公主屏退左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她身边的人都下去了,只剩下她们俩。“我已经嫁与别人,不是完璧之身了!”
她拉起袖子,“看,我的守宫砂已经没有了!”“很多人都没有守宫砂啊,我听说西戎女子都没有的,西戎女子地位很高,没有这种东西!”
看大长公主骗不动,她把心一横,从怀里拿出那半边白帕子,不过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晃了一下,就收回去了,大长公主老眼昏花,只看到一块有红色花样在上面的小手帕,“这,这是……”
“那是我和我相公洞房花烛,我的白帕子……”“郡主,看来你为了你父兄,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大长公主这句话的语气里没有讽刺的感觉,倒有点佩服。
昆雅被气得半死,“你们林家是国公府啊,怎么能迎娶一个没有了清白的女子呢?”“我听说西戎男女不在乎贞洁这些迂腐的东西,老身甚是羡慕……”她反正就是不信。
她觉得即使昆雅真的没有了清白,也无所谓,让她孙子多纳几个妾,补偿一下就好了。最重要的是不要得罪皇帝。
她打算让林汝安留在京城做事,当年他逃婚已经是闹得皇帝很不高兴了,还是给她面子才没有追究,只是说尽快找他回来,如果这件事砸了,那林汝安在北陈就再没有出头之日了。况且,她不相信昆雅说的是真的,这有点血迹的帕子,要弄出来还不简单?
“郡主,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已经珠胎暗结……”昆雅气得一阵头晕,还真的有点想吐,看到昆雅这个样子,大长公主更相信自己的判断,郡主还在生林家的气,不想嫁进来,想逼林家无故休妻,得罪两国皇帝。
她现在说的所谓证据,到时就不会再拿出来了,然后错的就是他们林家了,三年前逃婚,三年后休妻,林汝安这罪就大了。
“郡主,你现在可以让老身屏退下人,如果这作为休妻的理由,那就北陈西戎都知道你的‘丑事’了,到时你们大将军府就真的颜面无存了,西戎皇上会原谅你们吗?”
昆雅发现自己还是太幼稚了,她略一沉吟,马上又想到另一个方法。“我不嫁弟弟,只嫁哥哥,要么你们退婚或休妻,要么让林汝安来娶我!我昨天说了,叫林汝安来见我,从现在开始,林家的人,除了他,我谁都不见!送客!”
她不管大长公主如何反应,转身就走,因为她真的觉得头晕,她觉得她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她关上房门,躺在床上,睡到天亮,她觉得好累。她没有想到有这么难。
“唉,也许我真的想得太简单了,我不应该接受林乙的,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想到林乙,她一阵心痛,“也许,我不应该让他等我,我,我终是要辜负他……”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她起来开门,是克里苏。他拿了早膳进来,“郡主,小姐,我还是习惯这样叫你,叫了十几年……”“就叫小姐吧,我听着舒服,感觉回了家……”
“小姐,吃点吧,你昨晚一直睡,都没有吃晚饭。”“我现在不想吃,放在那里吧!”克里苏把食物放在桌面上,坐了下来。
她知道他有话要说,“你说吧,我听着呢!”“小姐,你是不是已经打算为了大将军和少将军……”他突然哽住了,昆雅苦笑着说:“我太笨了,斗不过他们!”
“小姐,我们去帮你杀了他吧!”“不行,他死了也没用,他们会让我嫁给他的兄弟,我说什么她都不信,我说我已经嫁人了,已经没有了清白了,可她却说即使是真的,也无所谓,我能理解她,她是要维护她的家人,一大家子,就像我要维护我的家人……”
“那他呢?”“谁?”“你爱的那个人啊!”“我骗了他……我不配得到他的爱!”
“以前,你为了国家,为了大将军府,甘愿嫁给一个从没有见过面的人,我还可以理解,但现在,你有了爱人,你不止是牺牲自己,你也牺牲了他,你还是要做同样的选择吗?你的父亲和哥哥叫你不要管那么多,只追求自己的幸福就好……”
“克里苏,我们一起长大,你认为,我会不管家人,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吗?”“我就是知道你不会,所以才想来帮你杀了他!“
“克里苏,你也是我的哥哥,要你为我冒险,你觉得,我会吗?况且,他也罪不至死,他只是不爱而已……”“要不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不是说他说要带你去南陈吗?皇上不至于会杀了你父兄的!你不要想太多了,走吧!”
“如果我这样走了,我一生都不会快乐的……”“可是你嫁给那个你不爱的人,你也不会快乐啊!你的父兄知道你为他们牺牲自己的幸福,他们也不会快乐的!”
“不告诉他们就好了,我就跟他们说,我愿意嫁给他,我爱上他了,我在北陈很快乐……”“小姐!那他呢?”
“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了,可是,我也没有法子,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情,除了爱人,还有很多人……他会忘了我的,忘了我这个负心人,我选择了亲人,选择了国家,放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