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嬷嬷亲自送了饭菜进去给锦儿，锦儿睡了一觉，又喝了红糖水，已经好多了。王嬷嬷便留下来陪她说话，她觉得锦儿会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她很喜欢锦儿，她觉得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嬷嬷，你们知道世子和敬和公主以前的事吗？”锦儿小心翼翼地问。“太后知不知道我不敢说，我是知道的……”“你知道？”“世子刚进宫的时候，看着敬和公主的眼神……”“那，会不会宫里很多人都知道？”锦儿一下子担心起来。
“不会的，世子也掩饰得很好，不过就是我们这些做惯奴才的人，会看主子眼色，你也是吧？老夫人调教出来的人，不会差！”“确实是的，不会看主子眼色，就是挨打挨骂被卖的下场！”
锦儿一下子觉得王嬷嬷很亲近，便大着胆子说：“其实那天公主‘投水’前，还见过世子……”“所以现在世子想怎么样？”“唉，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想带她走吧！”“不可能！”王嬷嬷毫不犹豫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当初他就想带她私奔……”“那当初为什么没有成？”“大概就是被人阻止拆散了吧！”“以前的事就不说了，现在，他们绝对走不成，公主绝对不会走的！”王嬷嬷非常肯定地说。
看着一脸疑惑和震惊的锦儿，王嬷嬷继续说：“公主这个一箭双雕，已经解决了十皇子的侍妾，又怎么会再离开，到哪里去啊？你以为她是我们这些奴才，到哪里都能活啊？嬷嬷不会看错的，她就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世子只是她利用旧情来拉拢利用的一只棋子！”
“啊！”锦儿瞪大眼睛，看着王嬷嬷，“那，那怎么办？”“能怎么办？让世子去试试啊！不试试他怎么死心？男人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就是个大笨蛋，完全没有正常的思考能力！”锦儿沉默了，低头沉思着。
“不要说他们的破事了，恶心！说说你吧！你刚才是怎么了，说了什么激动的话，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王嬷嬷其实已经大概猜到了，她和世子的事老夫人也跟她说了。“没什么，就是突然很生气，很不甘心……”
“不甘心？你不甘心什么？不甘心被抛弃？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王嬷嬷突然一改随和亲切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我，我……王嬷嬷，我问你，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锦儿突然转换了话题，她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个。
“喜欢就是能说出为什么的，他好看，他温柔，他对我好……爱就是说不出为什么的，明明他很坏，他负我，他骗我，但我却还是想着他，念着他，忘不了他……”王嬷嬷眼看着窗外的远方，一脸伤感。
“嬷嬷，你爱过吗？”“爱过……”“那你后悔吗？”“如果再来一次，我不会再爱，太苦了……”“我听老夫人说，您有个儿子……”“是的，那是个苦命的孩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他就是我的命！”
王嬷嬷扭过头来，看着锦儿，“我也曾经是个通房丫鬟，从小伺候主子，他对我很好，很温柔，可当我告诉他我怀了孩子时，他很生气，说我是拿孩子来要挟他，我说我不是的，只是爱他，希望生一个跟他长得一样好看的孩子。后来他不生气了，拿给我一碗药，叫我把孩子打掉，那我还能留在他身边，他说他舍不得我……”
“我看着那碗药，明白了，他只是舍不得的身子，不是爱我，我拿鸡血弄在裤子上，告诉他我月事来了，没有怀孕，他很高兴，抱着我亲。后来我就偷偷逃跑了，因为我不忍心打掉孩子，他都会在我肚子里动了……”
“但我除了会服侍主子，什么都不会，我的孩子是个私生子，没有户籍，在我们母子走投无路之际，老夫人帮助了我们，她抚养了我的儿子，让他做大少爷的小书童，跟大少爷一起念书习武，后来还跟着大少爷到军营去。我便被她送到宫中，太后对我很好，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她一生没有被男人爱过，但她却爱很多人……”
“人家都认为我是为了能嫁给他而偷偷不吃避子丸，怀上孩子的，他们都瞧不起我，但其实我只是因为爱他，希望能留在他的身边。我知道他不能娶我为妻，我只希望他能在他的家和心里给我留一个小小的位置，可惜，都不可以！”
时隔多年，说起那段往事，她还是很悲伤。“用了这么多年，流了那么多泪，我终于明白，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是假的……”听完王嬷嬷的故事，锦儿黯然了，低头不语。
“锦儿，现在还不迟，你赶紧脱身出来，不要爱上他！你不甘心不是因为爱他，是因为你觉得他对你不公平，如果你真的爱他，你会甘心为他做一切，哪怕是付出生命！”“对，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这样很好！”锦儿说，对自己说。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锦儿握着王嬷嬷的手问。“你就当他是主子，作为奴才，就要对主子忠心耿耿，你看看文清是怎么对他的，你看看我是怎么对太后的，你便这样对他！”
“我，我不该让他带公主走？”“当然不应该，他带公主私奔他的前途就毁了，他还想从军，还想像父亲那样上阵杀敌，作为他的奴婢，就要帮他实现理想，你看，文清就是这样做的，这无关感情，只是忠诚！”
“无关感情，只是忠诚……”锦儿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对的，当然，你跟文清还是有不同的，你还要用你的身子去安慰他，这也无关感情，只是你作为通房的职责！”“我的职责……”“对的，就像伺候他穿衣吃饭一样，就是个工作！无关感情！”
“无关感情……”锦儿轻声重复着，“可以做到吗？可我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啊！”“你可以有感情啊，你要爱你自己！你比我强，你还有手艺，你可以养活自己，你可以不依靠任何人，自己活着！”“对，我以前就一直这么想，我不要跟着任何男人，我要自己活着！”锦儿又想起她一直以来的理想，那个跟了李凌旭后，渐渐忘了的理想。
“好吧，你想通了就好，明天起，就继续做他的丫鬟，保护他，不让别人欺骗他，让他开心让他笑，这就是你作为奴才该做的事！”王嬷嬷抓住她的手，很坚定地说。
“王嬷嬷，你爱你的儿子对吗？再来一次你还生下他吗？”锦儿突然想到那个她在府中也见过几次的大少爷的随从，他高高大大，浓眉大眼，很憨厚的样子。
“我不后悔，如果没有了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他是我的，跟那个人没有关系！他姓王！”王嬷嬷骄傲地说，“前阵子他娶妻了，娶了大少奶奶的丫鬟，军营那个，不是和离了那个，他媳妇已经怀了身孕了，他很快就要做父亲了！”
“那你不去他身边吗？”“他不知道我的，我不能让他和其他人知道他的身世，老夫人只跟他说他是她在郡王府门口捡来的孤儿，他的小衣服上绣着一个‘王’字。我以前只是每个月去郡王府看看他，远远地，看看！”王嬷嬷眼泪流了下来。
“他是要做将军的人，不能让人知道他是一个通房丫鬟偷偷生下的孩子。我想着，等以后太后仙逝了，我也完成老夫人给我的任务了，我就到他身边去，给他们一家做嬷嬷，照顾他们的生活……”王嬷嬷含着泪，露出幸福的笑容。
“所以，如果再来一次，我定不会爱他，如果我不是爱上了他，我还能在他身边好好生活，不会母子分离，不会流离失所……”王嬷嬷擦干了眼泪。
“不过有时我也想，也许这就是天意，我上辈子欠他的，我跟他在一起时是快活过的，他还给我一个儿子，我的希望！睡吧，好孩子，明天起来重头开始，你比我聪明，比我能干，一定不会活成我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