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殿下肉嘟嘟的小脸，苏引情不自禁就想起那日在画舫上抱他时的情景。
他远远朝她伸出小手，朝她笑，咿咿呀呀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
还没三个月的奶娃，对她是那样的欢喜。
如今昏迷五六天，小殿下再不是粉嫩可爱的样子，他眉间透着死气，怕是真的快不行了。
苏引自责极了，哽咽道：“殿下，都怪微臣，如果当时不去抱你，你便不会被惊了魂。”
出生时那样险象环生，小殿下都挺过来了，这才不过三月，他就……
吴庄南昭看着苏引泪眼婆娑的样子，默默抬起指尖勾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现如今，他无法只把苏引当做一个纯臣。
她救过他，救过他的孩子和妃子，她是他今生想要厮守的女人。
少顷，吴庄南昭轻声道：“无双，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有人在针对你，还有朕。”
再或者，是针对整个西蜀。
当日游湖出现意外时，吴庄南昭也让赵真去查过真相。
赵真没有发现贴在画舫底部的控灵符，却发现了西侧船舷边两道极深的血手印。
那掌印大于正常人，且有十分锋厉的指甲，魑魅魍魉分析，那可能是阴灵留下的。
所谓的阴灵，就是人死后不愿意散去的怨气形成的灵体，有些微弱得可忽略不计，有些却强大得能祸害人。
阴灵没有灵识，只会靠怨念行事，所以经常被那些术士利用，来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事发时，苏引正就那么恰巧地抱着孩子，说明施咒的人一定也在那个楼阁里面。
那天楼阁中，除了下人们，就是吴庄南昭和柳婵霜、锦禾、裕王一家子和苏引。
下人们绝不敢对太子殿下出手，柳婵霜和吴庄南昭不会，苏引更不可能。
于是便只剩下了裕王一家和锦禾最为可疑。
苏引听吴庄南昭这般分析，想起了锦禾刚才去元帅府给她送离魂丹，便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锦禾夫人，至少，她不是这件事的主谋。”
否则，锦禾绝不会亲自去元帅府送离魂丹，这不等于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
吴庄南昭蹙了蹙眉，没吭声，只是黑白分明的星眸里，多了些凌厉。
苏引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殿下，心头隐隐作痛。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查询谁是真凶，因为小殿下等不起，他的魂魄那样弱，七天找不回就灰飞烟灭了。
可见下手之人步步为营，都是盘算好了的。
苏引又把小殿下小心翼翼放在床上，朝吴庄南昭拱了拱手：“皇上，微臣决定走一趟阴曹地府。”
既然背后那个人非得让她下地狱，兴许真相就在那下面。
她索性就将计就计，这样既能救小殿下，也能查清楚事情原委。
“不能去，去了你会死的。”吴庄南昭将苏引轻轻搂入怀中，“朕怎会让你一次又一次为朕去死？”
“不会的，我有万全之策。”
苏引拿出了锦禾给她的离魂丹，又道：“皇上忘记了，微臣也是借尸还魂之身吗？”
“可是……”
“别可是了，皇上身边，还有谁比微臣更合适下阴曹地府呢？您当臣真的不惜命么？”
苏引揉了揉眼底的泪，哽咽道：“下辈子，微臣再也不当您的臣子了，好可怜的。”
说着苏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寝殿，吴庄南昭没有去追，眼底的泪瞬间夺眶而出。
……
开阴阳道，必须是在阴气极重的地方，所以萧暮选择了京都城的祭祀天坛。
吴庄南昭抱着小殿下过来了、柳婵霜、锦禾、裕王以及元帅府的人也在，连云宝也跟了过来。
灵虚道长带来的道士则在这边开了法坛，虽然没什么用，但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寅时，萧暮开始召出星火旗布阵，准备开阴阳道。
苏引转头看了眼吴庄南昭，他轻轻颔首，于是她服下离魂丹，和小殿下并排躺在了祭祀台上。
不一会儿，苏引的魂魄就离开了身体，她怔怔看着祭祀台上身怀六甲的身体，忽然特别难过。
“你们能看到我吗？”
苏引环视了一眼四周的人，唯有吴庄南昭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其余的人应该看不见。
甚至萧暮和锦禾好像都没发现。
“无双……”
吴庄南昭只是在云破晓曾经的一幅画上见过苏引的，但没有真正的魂魄来得震撼。
她的美，不是那种羸弱的，千娇百媚的美。而是美得棱角分明，百折不挠的那种。
她生前，想来也是个不得了的人。
苏引走到吴庄南昭面前，鞠了一躬：“皇上，只有您能看到微臣了，如果微臣真的回不来，还请您告诉阿冬，按照微臣说的法子救孩子。”
吴庄南昭小心翼翼伸手捧着苏引的脸，哽咽道：“朕哪怕拼了所有修为，也会护着这肉身等你归来，你一定要回来。”
“嗯！
锦禾点了一盏引魂灯，放在了阵法里。
她望向了吴庄南昭那般，道：“苏大将军回来时，一定要看到这引魂灯才能进阴阳道，走错了就回不来了。”
苏引点了点头没吭声，反正锦禾也看不见她。
萧暮站在招魂阵中，手中星火旗一挥，漆黑的天空便斗转星移，瞬间四周的景物就变了。
明明是漆黑的夜空，像被生生撕裂了一样，出现了一条昏昏暗暗的路，路上仿佛铺满了骨骸。
“将军，进入阴阳道过后，切莫往后看。”萧暮的话传来，仿佛在很远的地方。
苏引没再迟疑，径直走上了小路。
忽然一股狂厉的阴风扑面而来，她吓得差点掉头就走。
想起萧暮说不要往回看的话，又生生忍住了。
走着走着，苏引听得身后也有稀碎的脚步声，顿时心头一紧，覆手召出了幽冥剑。
她没敢回头，就等着。
于是，便听到了一声“汪汪”。
“云宝，你是怎么来的？”
苏引没敢回头，往后伸出手，掌心就多了个毛茸茸的大狗头在蹭啊蹭，还汪汪叫。
云宝是在说：“要不是担心你遇上孤魂野鬼，我才不跟过来呢。”
苏引激动得无以复加，也顾不得去想为何云宝能进入阴阳道。
她喜滋滋道：“等找回了太子殿下，你也是功臣了，回头我让皇上赏你一年的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