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绝飞身落在坟冢前时，忽然一股狂厉的阴风扑面而来，直接将他震飞了好远。
他爬起来时，目瞪口呆。
好暴戾的气息，比魔族灵池下的气息更加凶戾，怨气重重。
凌绝小心翼翼地喊道：“无双，无双是你吗？”
没人应，只有四周的风越发凶戾了些，贴着地面拂过来，顺着脚往凌绝身上钻。
这阴风让他发憷。
与此同时，一阵悲鸣声从四面八方传出来，一开始还很小声，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
“呜呜呜——”
鬼哭狼嚎的声音，导致周遭的风越来越强烈，就像黄泉千尺那深渊下的风刃似的，打得人生疼。
“你们这些恶鬼，竟敢在本尊面前造次！”凌绝脸一沉，覆手一道天魔神压掌打了出去。
只是，这雷霆万钧的一掌，非但没有震慑这些恶鬼，反倒像是激怒了它们，疯狂地嘶吼起来。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四面八方咆哮的都是这句话，让凌绝心惊，他隐隐约约在哪儿听过这一句话。
“啊——”
就在此时，眼前的坟冢里忽然传来一声痛苦凄凉的嘶吼，如撕心裂肺一般的嗷叫。
坟冢里的阴风铺天盖地朝凌绝压下来，裹挟着他，让他有种透不过气的窒息。
“凌绝，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尖叫声又传来，让凌绝一愣，心忽然间又剧痛起来，是那种被人死死揪着，捏着的痛。
他觉得窒息。
“杀了他！”
四周的咆哮声越发凶戾，震得凌绝耳膜发疼。
他召回探灵杵，覆手凝出一道剑气，而后腾空而起，抱着剑狠狠劈向了面前的坟冢。
——轰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坟冢活生生被凌绝一剑劈了个缺口，于是，他看到了里面被锁链困着的女人。
一身金红色霞衣，头束红色发带，还是记忆中那张明眸皓齿的脸，却被戾气填满。
以至于，她看着有些狰狞。
鬼王离火！
她长大了，依稀有小时候的轮廓，但更为精致，那张脸，宛如上苍的鬼斧神工之作。
四条漆黑的玄铁链，分别穿透了离火的锁骨，肋骨，她是被四条玄铁链封印在此的。
地下都是血，都没干。
这是其他坟冢里的恶鬼发狂时反噬到离火身上的，所以它们发狂，她就好像在遭受凌迟。
一千多年，她就是这样过来的。
离火脸上汹涌不散的戾气，就是这一千多年积累下来的仇和恨。
“你来了？”
两人对视许久，还是离火先说的话，声音淡淡凉凉的，不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凌绝没吭声，目光从地上慢慢挪到离火身上，锁骨和肋骨间的血气狠狠扎着他的眼。
他竟不知，她在阴司竟受着这样的酷刑。
凌绝的眼圈瞬间红了，他心疼，是灵魂深处冒出来的心疼。
“无双，你……疼吗？”
“你在关心我吗？”离火盯着凌绝那琉璃色的星眸，唇角挂着讽刺的寒笑，“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吗？”
“我？”
凌绝不知所以，早前恢复记忆时被打断，恰巧就是他和离火之间那段恩怨情仇。
他记得离火对魔族的伤害，却丝毫记不得他曾伤害过离火。
离火紧咬着后牙槽阴恻恻看着他，眼神中透着千年前的恨意，恨得能滴出血来。
她怒吼道：“难道不是你吗？”
这一吼，四周坟冢里的恶鬼又开始尖叫起来，咆哮着“杀了他，杀了他”这样的话。
而离火身上穿透锁骨和肋骨的铁链便开始缓缓滑动，血顺着铁链滴答滴答。
“啊——”
离火疼得生出了幻影，昂头尖叫的时候，脖子上的青筋全都鼓了起来。
齿间的血喷出来，顺着她脖子流淌。
“无双，无双怎么阻止这一切？”
离火痛苦的哀嚎声让凌绝不知所措，他慌忙挥着剑扑上去狠狠朝玄铁链砍去。
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铁链被砍出一片火星子，却连口都没豁。
反倒是离火，因为他这一剑下去，铁链滑动特别快，宛如在剜割她的血肉。
地上的血蜿蜒流淌，浸透了这一地的骨灰。
离火疼得嘴里不停地发出“嘶嘶”抽噎的声音，她咬着牙怒视着凌绝，齿关咯咯作响。
“无双，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
凌绝泪眼婆娑，没见过阴司这种术法，再也不敢贸然下手。就眼睁睁看着离火被折磨，难过得无以复加。
从未有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终于明白，为何苏引的魂魄被打散过后极难复原，是因为她的元神在备受折磨。
等恶鬼们平息下来，离火身上的铁链不动了，她这才缓过来一口气。
“你要救我？”她问凌绝，但眼中却是很不屑的眼神。
凌绝点点头：“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
“若是我说，救我你就会灰飞烟灭，你还救吗？”
“救！”
凌绝毫不犹豫地点头，他自己都不明白这种大无畏从何而来，但他说得斩钉切铁。
“这是锁魂链。”离火道，“连着其他墓穴的恶鬼，他们发狂的时候会反噬到我的身上。”
凌绝抿着唇没吭声，他知道。
“墓穴建造在大荒的源头，四周皆是封印。九星连棺一毁，汹涌的洪荒之力便能让我灰飞烟灭。”
离火望着凌绝那棱角分明的脸，冷笑道：“拜你所赐，我被锁在这里一千多年了。你可知，这一千多年的暗无天日我是如何熬过来的吗？”
凌绝不敢想，但他知道。
就这满地一半干涸，一半新鲜的血，他也能猜个十之八九。
但他记不得曾经到底做过什么，以至于让离火如此痛苦。
“这儿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人能听到我哭泣，也没人能听到我承受不住的哀嚎。你知道这种挫骨扬灰的痛吗？铁链拉着血肉，擦着骨头，没有止境地折磨着我。”
离火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空洞，脸冷冷的。
她像是在说别人。
凌绝心如刀割，星眸的泪顺着眼角滚了出来：“无双，我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不受苦？”离火盯着他，“如何不受苦？难道你愿意来代我受这样的折磨吗？”
“我愿意，只要能救你出去，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