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当心。”冯年一边引着宋柯进去,一边提醒,“这里建得低,就是为了让犯人们觉得压抑,也算是刑罚之一了。”
他们两个人在前面走着,宁晰跟在后面一直东张西望,好像好奇得很。一到了下面,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扑鼻而来,宋柯一时受不住,捂着口鼻附身下去干呕了两声。
冯年在旁边看着她这样,觉得好像他应该过去关怀一下,但是男女授受不亲,这位又是地位尊贵的郡主……
还没等他想明白,原本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宁晰忽然一下把他挤开,然后直接扶住宋柯,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怎么了?哎……是闻着这个味儿难受吗?来,闻闻这个。”宁晰一首搂着她,一手去摸她裙子上挂着的荷包,拿起来凑到了她鼻尖。玉梅香的香气冲着鼻子过来,一下子冲淡了大牢里那股难闻的味道,宋柯这才换过一口气来,攀着宁晰的胳膊慢慢站了起来。
若是换个人在这里的话,看到这两个人亲昵的动作,一定会目瞪口呆的,殿下和郡主,怎么就这么亲近了?但是冯大人是什么人啊,冯年是个端正到死板的人,平日里最讨厌贵族之间那些暗通款曲的腌臜事,虽然这位祈王殿下平日里风评不错,但是在他看来却都是一样的。
都是些不尊礼法的纨绔子弟!
虽然这些贵族平日里总是会关系混乱,但是也不是随便别人看随便别人传的,寻常人碰上这种情况都要尽量降低存在感,生怕被人注意到自己,招来祸患,然而冯大人注定不是什么一般人。他在一旁站定,一手掩住眼睛,轻咳了一声。
“咳……”
宋柯忙松开了宁晰。
“好点儿了吗?”宁晰却毫无察觉一样,低着头凑进去关心宋柯。
宋柯白着一张脸,趴在香囊上深吸一口,然后摇了摇头:“没事。”
宁晰这才偏过脸去,看了冯年一眼,那眼神里说不清是不满还是嫌弃。
小小的插曲过后,三个人就直接深入其中到了最里面的监牢里。越到深处这令人作呕的气味更胜,幸而刚刚冯年让人打开了最里面的一扇换气的窗子,外面新鲜的空气涌入,冲淡了里面的味道。
最里面那个监牢里,三个人各居一角,一个个都埋着头,宋柯走近了才发现张婆子和张富源身上都有伤。她看了冯年一眼,冯年肃容摇了摇头,示意他并没有对他们用刑。
那应该是三个人打架斗殴所致了吧。想来也是,张婆子让马三去杀人,张富源撺掇他半夜出逃,最后三个人全都进来了,估计一句话不和,就能打起来。而且张富源和张婆子也坐在两个角上,看起来也是不和,没有达成什么和平的协议。
宋柯抬手敲了敲木栏杆门,惊醒了里面的三个人。三个人看到来人是谁,都是一瞬间的表情扭头,尤其是张婆子,那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化成实意大概就是想吃了宋柯这么凶。
这更多一分的恨意也就注定了她比另外两个男人慢了一步,只见电光火石之间,那两个人一同冲向门口,扒着栏杆努力把头伸出去伸手去够宋柯,一面哭喊一面祈求。
“郡主!郡主,饶了我们吧,饶了我吧郡主。我就是一时糊涂,我,我猪油蒙了心了我。我以后一定忠心于郡主,一定不会再有其他私心杂念了。”张富源手长得够到了宋柯的一片衣角,赶紧抓在手里。他脸上的褶皱里腻进了灰尘,如同老房砖缝之间摸进去的泥,让人觉得卑微。
“放手!”宁晰一低头,一只黄而干的手抓在宋柯的裙角上,在牙色排着璎珞纹的裙摆上,好像是落在了白宣纸上的泥点子。他手中扇子一转,湘妃竹的扇骨啪得一声敲在了他手上。
那一扇子看似轻巧,却不知为何,张富源只觉得手骨如同要碎裂了一般,吃痛得松开了。
“现在想着要忠心,是不是有点晚了?”宋柯退开一步,防止再被他们抓住衣服——谁知道这群人会不会狗急跳墙。
张婆子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能不能保住命,可就看这一下了,她顿时也扑到了栏杆上,力气大得几乎把张富源挤开。
“郡主!郡主您听我说,我都是糊涂了,我是糊涂了。我是怕,是怕郡主查出来,所以才——都是他们,都是他们教唆的啊,我已开始只是想不让胡婆子见您啊!”
马三看事情就要推到自己身上来了,立马不干了,一把抛出了最有用的筹码。
“郡主!我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情,他们两个和宰相夫人有次说话被我听见了,我什么都听见了,我都可以告诉您,只求你您放我一马,绕我一命吧!”
“马三!你这个贱人!郡主,郡主,他都是胡说的,那些事情他怎么可能都听到了?当时周围都有人看着,他肯定也就听见了一星半点,我,我是亲自和宰相夫人聊天的人,我知道,我知道的最多!”张婆子一口啐道马三脸上,扭头就把筹码加了一层。
宋柯看他们狗咬狗咬得起劲,就笑着给加了一把火:“我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但是冯大人这个案子也得结,到时候封了案子交上去,只能留一个证人,这样吧,你们三个辩白辩白,我到底留谁好呢?”
这一句话仿佛是那火上浇了酒,油锅里倒上水,刺啦一声就让里面炸开了。
张富源眼看自己落于人后了,赶紧推开张婆子,说道:“郡主!他们都是胡说,他们知道的都只是表面,我知道的最多,我全都告诉您,只求能放我一马,我不但知道他们说话的内容,而且我认识那个王账房,我知道他在哪里,郡主,那个账房是个重要的人啊,不说别的,庄子的账您要想要回来,就得找到那个账房!”
账房的身份和住所是个大隐秘,果然这一下那两个人都没话可说了。安静了几秒钟之后,张婆子和马三一起扑到了张富源身上,开始了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