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的雪,仿佛已下了千百万年。
却从未有像今日这般寒冷。
萧玉山倒在荒无人烟的冰天雪地里,像一条被主人遗弃的狗,蜷缩着瘦弱不堪的身子,地上的血早已结冰,若非他命不该绝,师兄的那一剑,便已让他下了地狱。
他本是弃子,被师父所救带上昆仑,师父死后,他又成了弃徒,为师门不容。
他已感觉不到痛,更加感觉不到寒冷。
他记得师父说过,只有死人才不会有知觉。
莫非他已死?
但是死人怎么可能听到人的脚步声呢?
“爹爹,前面便是昆仑雪山吗?”像是很远,又像是很近。
“图儿,爹爹让你不要出帐篷,你偏不听,要是受了风寒,明日还如何去见大汗?”
少年似乎不高兴了,许久没听到他的声音,萧玉山以为那不过是一场幻觉。
直到他感受到了温暖。
“咦?爹爹,我发现一条快被冻死的狗。”
“什么狗?那是人。”
“可人为什么会被丢在这里呀?”
爹爹不说话了,他将被雪埋葬的萧玉山抱了起来,命人拿来衣裘,将他裹着:“图儿,汉人的地方,有很多与你一般大的孩子,他们没有家,没有食物,随时都会死去。”
“为什么呀!难道汉人的皇帝对他们不好吗?”
男子严肃道:“汉人的皇帝自然对他们不好。”
少年得意地插着腰:“还是大汗好,天天有肉吃。”
“所以将来你长大了,帮助大汗赶走汉人的皇帝,让汉人也能天天吃肉,好不好呀?”
少年用力点头,他看着爹爹怀里抱着的可怜的萧玉山:“孩儿以后一定让汉人天天有肉吃。”
现在萧玉山天天都有肉吃。
可他还是不习惯胡人的吃法,总觉得吃的肉不熟,若非老爷特别喜欢中原文化,让厨房的桂姨跟着汉人学做饭菜,萧玉山估计已活不到二十岁。
少爷去见老爷了,萧玉山便闲了下来,他回到房中,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书上几字写得丑陋隐约可看出是什么经,到底是太难看了,分辨不清。
这一看,不知觉已到午后,下人们早已开始忙碌,为老爷回家接风洗尘,萧玉山听其他仆人说老爷这次回泉州,是为了南下珠江口,入崖门镇,与大宋决一死战。
“大汗如今势如破竹,听说一年前宋新立了个六岁的皇帝。”门外有人议论,萧玉山有些心绪不宁,便合上书,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外站在两个胡人,是教金少言刀法和箭法的师父,他两人一向不喜汉人,看到萧玉山,便有意刁难:“听说昨夜少爷便是与他同眠。”
“也不知少爷看上他哪里,对他如何要好。”
“据说他是老爷从昆仑山脚下救回来的。”
两人越说声音越大,仿佛故意要让萧玉山听见。
萧玉山只好装作听不见。
他走过二人身边时,舞刀的胡人一把将他拦住:“小子莫急着走。”
萧玉山站住了脚。
自从来了金府,他一向很听话。
他不与任何人为敌,因此下人们很喜欢和他说话,但是他们却不喜欢他。
因为他们嫉妒少爷对他的好。
“据说你们中原人的皇帝,都是些三岁小孩?”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宋端宗病死后,赵昺继位,才六岁的他临危受命,坐镇大宋疆土,萧玉山曾听闻少帝说过一话“胎儿腹中知国难,破脐也要把家还”从此便不将他做孩童看待。
他忍住怒气,低声道:“若是如此,你们大汗岂非连三岁小孩也不如?”
那人勃然大怒:“好大的胆子,不怕我砍了你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