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件怪事。”金少言说着朝前走去,小孩子也不跟着,而是好心提醒他:“我劝你莫要离那颗树太近。”
金少言回头:“为何?”
“只因那棵树已成精,会吸食过往路人的精气。”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是吓了金少言一跳,这位刚出门的少爷到底是没见过世面,脑海里窜出萧玉山曾经跟他说过的无数怪谈话本来。
“少爷,你可知道那红衣妖怪为何只吃小孩吗?”躲在被子里的萧玉山故作一脸惊恐,声音也压得很低,营造着恐怖的气氛。
金少言被吓得说不出话,但又好奇到底是为什么,只好朝萧玉山靠了靠:“山哥抱着我说吧?”
萧玉山笑了一声将他抱在手里,告诉了他答案:“这只因为红衣妖怪生不了孩子,她听说吃了别的孩子就能怀上,于是一到午夜,便会偷偷摸摸爬上小孩子的床,将他虏了去。”
“呀!”
一声惊叫,将金少言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定眼去看惊叫的方向,却是那小孩因为冰糖葫芦吃完了,正懊恼自己为何会吃得那么快。
“小哥哥,你还有糖葫芦吗?”他屁颠屁颠地跑到金少言身边,伸出脏兮兮的手:“再给我一串吧。”
又看了一眼那颗怪树,金少言蹲下了身:“我也没有了。”
小孩叹了口气:“好吧,看在你请我吃糖葫芦的份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走进了挂着“林家老酒”招牌的老店里。
这本是小镇上唯一一个看上去像新的招牌,然而这块招牌下面的店铺,却像是老人的牙齿一样残破干裂。
小孩推开门走了进去,金少言跟在他身后,好奇地盯着四周在看。
“待会儿你别出声,跟在我身后。”
金少言疑惑:“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古怪?”他一心只想去找萧玉山,偏又好奇这处小镇何以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左右权衡后他决定进去看一眼就走,山哥身受重伤,那人还将他虏去,想来应该是为了替他疗伤。
不知怎的,金少言听到那人名叫萧穆然,便胡乱猜测:“莫非他是山哥的生生父亲?”
这个理由让他欣喜若狂,如此一来山哥的性命自是保住了。
走在前面的小孩当然不知身后的男子脑海里正在做激烈的斗争,他推开一扇破烂的门,对着金少言说:“诺,你进去,然后不要说话。”
金少言刚想问为什么,小孩子趁他放松警惕,一脚将他踹了进去,金少言猝不及防,身体只往门内倒去。他猛地一掌站起身子,反身想要推开破烂的门,谁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媚笑,这声笑来得如此突然,令金少言毛骨悚然,脑袋里竟浮现出山哥说过的那个“红衣妖怪”。
笑声来自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女孩。
金少言看到她的时候,她有意别过脸去:“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娘啊?”
她年纪轻轻自称老娘,金少言苦笑,朝她做了一礼:“在下冒昧进了房中,还请姑娘见谅。”却又不免好奇:“这处小镇死寂一片,怎的还会有人?”
少女朝他打量片刻,见他外表俊朗,衣着富贵,料定不是普通人家,吃吃笑道:“老娘,呃,小女子怎会见怪呢,公子勿要自责。”
金少言见她如此好说话,放下心中疑惑,抱拳道:“在下斗胆请问姑娘,这里的人都是因何而死的?”
少女听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也不知。”
金少言并不多疑,因而未能听出少女话里的言不由衷,这时他倒是端详起对方的长相来:一身火红大衣在冬日让人见了便觉十分温暖,再往上金少言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
“哎哟!”他心里惊叫一声,这才发现少女戴着一张面具,耳根一红,场面一度尴尬。
但少女并不知道他的窘迫,轻声问他:“公子又是如何下到这里来的?”
金少言这才仔细打量这间房子,与外面相比,这里还算是干净,一切应有尽有,吃的穿的喝的睡的,难怪少女会在这里待着。
“我被一小孩带下来的。”
“小孩?”少女疑惑:“我来时怎么没见过什么小孩?”
“姑娘没见过吗?就是一个乞丐模样功夫不俗的小男孩子。”金少言眼皮一跳,朝里走了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觉得身后有一股寒气袭来,明明是冬日,早已习惯了严寒,却怎的还会如此?
少女眨了眨唯一露出的眼睛,这双眼睛性感妩媚,与她方才的笑声交织在一起,令金少言心神有些荡漾,好在他定力极强,及时忍住,倒是少女听了他的介绍,眼神流露出一丝惊恐:“我来这里已有三日,未曾见过什么小孩。”
金少言吓了一跳,根本没在意少女为何会在此处待了三日,他连忙推开身后的破门冲了出去,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个小镇仿佛被薄雾笼罩着,看不真切,一切都仿佛变得朦胧起来。
他瞩目远眺,并未看到小孩,心中安慰自己:“许是他已躲在某个破房之中,让那姑娘没见着罢了。”
这样想着他又进了酒楼,回到方才的房内道:“姑娘,兴许是你没见着他。”他的声音顷刻而止,空气里忽然静了下来,除了他砰砰跳动的心,这里几乎再无动静。
甚至方才坐在不远处一身红衣戴着面具的少女也不见了。
他还想上前去寻,怎料脖子一僵,仿佛有人在他身后,不,如果有人他一定能听到动静,身后的东西如同鬼魅,悄无声息,来得如此突然!
“谁!”金少言猛然回头,看到一张满脸是血的脸,吓得挥出一掌,打落了这张满是血的脸。
同时一声惨叫传来:“哎哟。”
金少言听出是方才那少女的声音,急忙收了掌,却看到少女倒在地上,红色的大衣已满是灰尘,她那张惨白的面具也被灰尘盖了一层,灰头土脸,有些滑稽。
她的眼里满是怒火,一巴掌打在金少言脸上:“你做什么!”
金少言自知自己出手鲁莽,少女打他并不还手,还连声赔罪:“在下鲁莽,还请姑娘见谅。”
少女终于忍不住了,她才不管眼前的少年是不说什么贵家公子,劈头盖脸一阵臭骂:“我砍你一条胳膊再与你赔罪,你能见谅吗?”她得理不饶人,说得如此夸张,金少言蒙古人血性,自然不服,提高了声音:“哪有这么严重?”但他看到少女瞪着眼睛,惨白的面具此时看来也十分愤怒,只好又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你打我吧。”
“我刚才打过了,所以现在我要踢你!”她说完一脚踢了过来,金少言没想到她说做就做,胸口挨了一脚,朝后飞去,倒在地上,溅起尘土飞扬,他站起来时,灰头土脸,与方才少女一般无二,少女笑得夸张:“刚才你是不是想笑我来着?”
金少言在她手中吃亏,之前的隐忍已经到了极限:“姑娘,在下自知不对,已多次道歉,但你这般戏弄于我,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在家中虽不好学,但到底也记得一些言辞,此时说了出来,他心中有些兴奋:“若是山哥在我身边,定要夸我像个大侠!”
想到这里,他的怒气顿消,但仍是不给少女好眼色看,看她故弄玄虚不以真面目示人,料想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那女子没曾想金少言竟会反驳,她自幼蛮横惯了,哪里忍耐得住,跳过来正要扇他一巴掌,没成想被地上的一物绊住,朝金少言扑去。
金少言早就看出她会被绊倒,偏不提醒,就是要看她出丑,当少女真的被绊倒,他又不好意思不去扶,叹了口气,伸出手正要接住少女的身子。
谁知少女大喝一声:“你滚!”她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尘土漫天。
金少言再也克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便是要笑你,又是如何!”
少女摔了一跤,面具竟还在脸上,她啊啊啊啊地叫了几声,冲到金少言面前:“你敢不敢留下名字,日后定会有人收拾你。”
金少言哈哈大笑一阵:“怕只怕你爹爹也不是我的对手。”
“哼!莫要言大闪了腰!”
少女拍掉身上灰尘,这让金少言心中诧异,此女子看来不像大家闺秀,言语粗鲁,也不在意数次跌倒在地,她穿一身火红大衣,极为醒目,想要要让人去看她,可她又戴着面具,不让人看,当真古怪至极。
金少言与她玩闹一阵,正色道:“在下金少言,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懒得回答,却是拿他名字做了文章:“什么少言多言,稀奇古怪的名字。”她不知此名是金老爷为金少言取的,这个蒙古汉子初学中原文化,心血来潮替孩儿取了个中原名字,别人读不出其中含义,他却总是欢喜,说名字传神有趣。
暂且按下此说不谈,却说少女心中暗暗吃惊:“此人武功之高在江湖也算得上一好手,旁人到了此镇都远远绕道,唯独他却进了镇来。”
“他说是一小孩引他来此,但自己在此处待了三日,并未见到什么小孩,难不成他是爹爹派来抓她回去的?”
想到这里,又仔细去观察他的样子,看他模样,不像是江湖中人,倒是个贵公子。
看来他并非是爹爹派来的人。
她躲在这里三日,想着来抓他回去的人已经走远,若非金少言突然闯入此处,她兴许已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