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林已经习惯了财政局局长的气场，到了这却半点全无，搓着手笑着小心说道：“没旁的事，就是想看看领导。看您好像有些疲倦，还是要劳逸结合呀。”
知道领导不喜欢绕圈子，“还有就是工作上的事想请教领导。这次财政局大楼的项目批了，不瞒您说，找我要项目的人太多，托的关系五花八门，我都招架不过来了。”
汪有源面无表情望张大林，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讥笑的说：“张局长，你考虑问题还真是‘人性化’呀。太多的顾虑，说明你心有私念。不是说你会借机捞好处，而是说你面对这五花八门的关系，考虑的是自己的得失，而不是原则性。我没有什么指导的，只提醒一句，不要‘立起一栋房子，倒下一个领导班子’。”
这话说的凌厉，张大林一下子都哑了。
叶子青忙笑道：“老何，你把廉政课上的到家里来了，小张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净打官腔。”
张大林背上就冒了汗，偷偷瞟一眼兰兰。
兰兰像局外人似的，只盯着手中精美的茶杯，看热气冒出来，像雾一样，浮起、散开。
“是、是，领导教导的是。我就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心里没有底，所以，要到领导这里来汇报请示。”
叶子青一旁看了，想起老公私下对这个前秘书的评语：格局太小，守成有余、开拓不足。
汪有源也时时叹息，自己好不容易培养一个骨干，如果总是这个样子，难当大任。他一惯认为，在肥差单位沾沾自喜的人，是没有大出息的。
“你呀，就是太小心了，太计较个人的得失。爱惜羽毛没有错，官声名望，谁不在乎？但你要太在意，就不能干大事。”
“呵，我、我也知道，可是，这不能同您比呀，我是望尘莫及。”
汪有源摇头，“我算什么呢？你的前程，千万不能拘泥于我的后尘。小张，现在你主持一个重要单位，谨慎自然是重要有，但是魄力、胆识更重要。”
“是、是。”
叶子青嗔道：“你还越发起劲了，干部谈话也不看看地方。”
汪有源却笑道：“正是一家人，才说的直截了当。小张，你给政协常主席打个电话，就说我现在请他喝茶，地方嘛你来安排。”
张大林一愣，忙说：“就现在嘛？好好，马上就安排好。”
叶子青对着兰兰笑着说：“你看，这些男人就是这么不靠谱，你也要慢慢适应。你们去，我同兰兰在家说话。”
兰兰望着张大林在汪市长面前还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叹气。她也陪张大林见过许多官商两面的人，都是有求于张大林的，自然享受了被尊宠的待遇。
只是她一直不习惯，张大林在比他地位高与低的人面前，完全不同的两副模样。转换之间，似乎没有过渡。
这让她很不舒服，真正的强者，应该是面对一切都是谦和恬静的，骨子里却是自信与自尊。她时常想，也许他骨子里的自卑会左右他一生。
她强迫自己慢慢去认同这个男人、甚至喜欢上他。却也很茫然，虽然在外的交际风光，在分行的工作顺利，却总是感觉找不到自己一样。
奇怪的是，同他在一起，见到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会想到屈亦申，想到他在逆境中的样子。
张大林开车，同汪有源来到与常主席约好的“品月楼”茶座，这是新开的茶座，地处偏僻很安静，平日只有在假日客人才多一点。
张大林轻车熟路把车开到后门，这里有专门的通道进入包厢，不同其他人遇见。两人刚下车，见茶馆老板同两个女孩子早候在小门外。张大林吃惊的，是见到巩固也在，笑的一脸肥肉直颤。
他忙望一眼汪有源，怕他不悦。汪有源却微笑着朝老板和巩固一点头，就进了茶座。
巩固见张大林皱眉，就跟在他身后，小声说道：“张局长，是常主席让我来安排和迎候区长和您的。主席住的远一点，稍微晚一点就到。”
汪有源进了包厢，见五六十平方的房间布置的古朴典雅，隐隐有一股幽香，就对张大林笑道：“我是劳碌命，少见这样的场合。”
巩固忙说：“领导日理万机，也要多保重身体。这里的茶叶多，都是极品的，您看喝哪种？”
汪有源对茶座老板和两个女孩子亲切的摆摆手，笑道：“我是个粗人，随便什么茶叶，只是喝个味。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在这扯扯闲话。”
老板自然明白意思，忙安排好茶叶和点心，带着女孩子退出关上门。
汪有源看着忙着泡茶的巩固，依然态度和蔼，点手让他也坐下，说道：“巩老板，你对你们政协的那个议案推动很给力呀，不错不错，常主席给我说过几次，说下一届要推荐你进常委并进市政协哩。”
巩固并不落座，巨大的身躯躬着站在汪有源面前，愈发显得尊重领导，此时却叹口气说：“唉，本来是顺风顺水的，我们筹集的一亿资金已经到了账户上，可是、可是。”
他没有说下去，一副非常委屈的样子，像玩具被人抢走了的孩子。
张大林也听到一些传说，皱眉说：“领导好不容易抽空来，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他虽然对巩固的出现有些意外，却立即明白领导的意图。
巩固在在侧面的沙发上搭了半个屁股坐下，才说：“市商行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病，竟然让法院封了账户。汪市长，您可能不知道，我们民营企业真是活的跟鳖崽子一样，银行随便可以卡我们。”
汪有源面无表情，只是看着精美的茶杯里微红的茶水。商行成立什么追债小组的事他已有耳闻，只是想不到这里面有如此的关联。
听巩固说了一大通委曲，却是不信。他更相信商行的行为是有法可依的，只是这同他没有什么关系。
他关心的是进展缓慢的欧洲风情园项目进度。
听出巩固有求他出面干预商行行为的意思，就直接摇头说：“巩老板理解一下，现在比不了原先，政府不好干涉银行经营行为。不过，巩总既然是政协委员，却可以发挥一下政协参政议政的作用。你可以找常主席，组织政协对商行的行为的合法性进行咨询嘛。”
巩固嘴巴张了张，似懂非懂。汪有源已经换了话题说：“巩总的公司拿了几个标段，工程进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