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屈亦成是第一次进到花桥镇营业所的里面。
一进门，就给人灰蒙蒙的感觉，像人的脸洗不干净一样看着不舒服。
一楼主任办公室隔壁是个小会议室。反正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来办业务，柜台里留了一个人，其他的人都到了会议室。
屈亦成看一眼面前这些人，灰头土脸的样子，好像脸洗不干净一样。虽然不认识，却已经大致摸清了底细。
庄丰，副主任兼储蓄员，男，三十一岁，是张宝琴副行长的远房表弟。他一脸不服的看着屈亦成，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主任理应是自己的，被这姓屈的小子横插一杠了。
刘英英，柜员，三十三岁，是镇长的小姨子，未婚的老姑娘。
章小宁，储蓄员，男，二十七岁，是镇派出所所长章大宁的弟弟。
黄清清，柜员，女，三十五岁，是镇财政所所长的中学同学。
段国庆，柜员，男，四十岁，是从支行下来的老柜员，也是唯一在花桥镇没有关系的。
张宝琴草草的把支行的任免决定宣布了，连按惯例表扬老主任庞伟元、鼓励新主任屈亦成的话都懒的说，就直接让屈亦成表态。
屈亦成也懒得表决心，把在支行同行长们说的打算说了一遍，营业所的人个个瞪着眼睛，如听鬼怪故事一样。
他们也知道这位倒霉新主任的来历，从八面威风的信贷科长，到这这半死不活的营业所主任，他们私下已经说他是“从米缸里跌到糠箩里”，还神气个毛线！
屈亦成也不解释，又说：“我在这的做法，就两句话，与大家共勉，一是老老实实做人，一切按规章制度办事，违者处罚！二是以业绩论英雄，大家的收入靠大家的业绩决定。今后，除了基本工资，其他的收入，以业绩来论，具体的我会按总行规定来细化。”
大家互相望一眼，又低头一笑，显然，他们不信。
张宝琴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呆，屈亦成连虚留她吃饭的心情也没有，却留住了庞伟元。
送走张行长，屈亦成把庞伟元拉进办公室，请他坐下，又泡了杯端上，才说：“庞主任，有别人在我不好说，我想知道，所里的费用情况是怎么样的？房租、水电、卫生费什么的，是支行统一出账的。那其他的费用呢？乡镇的情况我也了解一点，这一上任，拜码头是少不了的，费用怎么办？”
庞伟元原来是一个大支行的副行长，因为超二胎被降职，一点工作热情也没有，何况在花桥这样的穷地方。好歹混了将近两年，才脱身。
庞伟元知道屈亦成在营业部时，不但帮了自己的老婆完成了业绩，拿到了全额绩效工资，而且分奖金时，也以自己家困难为由，让江文萍多分了五百块钱，现在老婆还说屈亦成好。
庞伟元点燃一支劣质烟，低头吸了两口，叹气说：“唉，老弟，说实话，这花桥所迟早关门的，弄不下去的。池小王八多，你看这些人，哪一个不上有点背景的，谁也不服谁的。你说以业绩论英雄定收入，还不翻了天。”
屈亦申自己不抽烟，包里却放了一条蓝“芙蓉王”，拆开了递给庞伟元一包，庞伟元知道这一包的钱，可以买一周自己抽的烟，就舍不得拆开抽。他举举自己手中的烟，又说：“除了段国庆是老实人，又是全所的业务骨干，其他的人，呵，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说到费用，现在还欠着外头的账哩，账上没有一分钱。欠多少，你问一下庄丰。”
屈亦成见老庞这样子，平日没有少受气，打消了请他带自己拜访镇领导和客户的念头，就说：“那晚上庞主任同大家一起吃个饭，告别一下。”
庞伟元忙摇头摆手说：“算了、算了，我要赶回去，家里事多，还要去保卫科报到。”
屈亦成也就不留他，叫了庄丰，一起上到二楼，把金库钥匙和一枝锁在保险柜里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办了交接。
庄丰指着楼道东头说：“那间房间以后就是屈主任的。”
送庞伟元出门，望着他往长途汽车站的方向慢慢走去。
屈亦成这才发现，除了段国庆双手握了庞伟元的手，也没有说话。所里其他的人，竟然没有同老主任告别的意思。
他把庄丰请到办公室。
庄丰架着二郎腿，靠在木沙发上笑道：“小屈主任真是年青有为呀，我是久闻大名了。”
屈亦成不经意一皱眉，坐在办公桌的椅子上说：“庄主任，下半年我们花桥所怎么干，你有什么好办法，毕竟你在这已经三年了吧？”
庄丰摇头笑道：“我如果有办法，还轮的到他庞伟元么？花桥是个穷地方，有钱的人都在外头跑。”
屈亦成说：“刚才在会上，我也就了把外头的钱揽回来的想法，你看怎么样？”
庄丰说：“但愿能实现吧。”
屈亦成又问了一些数据，庄丰竟然连昨天营业所的日均存款多少也搞不清楚。他暗自一叹，才说：“工作上的事我们慢慢商量。今天晚上我请大家一起吃个饭，你看哪的饭店合适？”
庄丰这才有了点活泛，兴致高了一点，说：“到远东饭店吧，我来订，今天陪屈主任好好喝几杯呵。”忙掏出手机打电话，订好地方。
倒是屈亦成听到“远东饭店”这么的大牌子，也摸不清头脑。
庄丰收了手机，又说：“屈主任，这花桥镇的各路神仙，也是一定要拜一拜的。明天我引你，一家一家走，吃个饭，认个亲呵。”
屈亦成不动声色的问：“有哪些哩？”
庄丰兴致更高，把左腿架在右腿上，右手点着左手手指说：“哎呀，可不少，哪一个也不敢得罪。你看，镇书记、镇长、常务副镇长，分管经济的、招商的副镇长。下面那些有关系的部门领导先不说，可起码也有十多位。还有财政所，这可是财神，还有土管所、税务所，还有公安派出所。”
屈亦成一笑说：“光这么算下来，总有五六十号人嘛。这饭可够吃一阵子的。”
庄丰点头说：“哪一路神仙都得罪不起，要不，今后不知什么地方下个拌子，吃亏都不知道在哪吃的哩。”
屈亦成又问：“那么大的客户呢？对公的、个人的，有哪些要沟通一下的？”
庄丰摇头说：“也没有什么。最大的对公户就是镇财政所的，存款二三百万吧。其他的，都是零打碎敲的。个人储蓄客户就没有大的，能上个五六七的储蓄就了不得了。”
屈亦成笑着点头，突然问：“那么我们所的费用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