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自己的人事、组织关系还在南淼分行，算是从分行来市委党校学习的人员。屈亦成没有去总行露面，只同总行组织部李丰部长电话中报告了一下。
他现在很头痛，不知道如何去讨好安原，才能得到他的认可、接纳。
按时到“青干班”报到。这个班共有一百二十多人，分成三个班。
屈亦成所在的二班，四十个人，多是国企、经济等单位的人，银行口的才七八个人。
屈亦成看了学员花名册，都是在四十岁以下的、正科级以上的干部，有三十多个已经是副县区级干部了。
屈亦成给冯建打了电话，请他晚上一起吃饭。
在一个偏僻干净的小饭店包厢，一直等到七点多，冯建才匆匆赶到。
一边同屈亦成握手，一边说：“抱歉抱歉，刚刚才送领导回去。”
屈亦成知道今天冯秘书算是下班早的，天天在高市长身边，几乎没有什么自己的时间。
两人分了一瓶白酒，边喝边聊。
屈亦成先敬了冯建，说：“感谢领导和冯主任的厚爱，无以为报，在党校一定好好学习！”
冯建看着屈亦成的样子，就说：“呵，还应该天天向上！实话告诉你，领导对商行没有对你在靖远隔离区的工作表彰，很不高兴。你的省级个人先进，是市里直接上报的。呵，估计你们安行长脸上很不好看。”
屈亦成苦笑一下，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冯建说：“而且，这次也是直接点你来青干班的。”
屈亦成说：“我瞎猜一下，领导是不是对我们南淼分行启动的人事机构改革，并不看好？”
冯建捏筷子的手一顿，“老弟，你可真是精明！老实说，领导也看了你们的那个方案，不置可否，只是说‘让安行长他们摸摸石头吧。’他是不想让你可能陷在其中。”
屈亦成点头说：“知遇之恩，无以为报了。可是，商行必须要改革了，否则，后患无穷。南淼分行的罗行长在动员大会说的很悲壮，‘假如不改革，我们将面临绝境；假如不改革，我们这一代人将是商行的千古罪人；假如不改革，我们将永远不能步入现代化商业银行的大道上。’唉，我是看多了，银行不真正实现现代化的管理，那天天就是在地雷上行走。”
冯建哈哈一笑说：“看来，你对商行感情深厚呀。怎么样，安行长那边对你的观感如何？”
屈亦成脸一红，无奈的摇头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哩。”
他只能在学习期间的周末，去省城同婷婷相会，却都一筹莫展。
学习是全封闭的，连周末也只许休息一天。
过了两个月，开始安排外出调研活动。调研课题，由指导老师统一布置。
屈亦成拿到课题，不禁苦笑。“对招商引资项目的金融支持与风险控制”，安排的调研对象，竟然是环宇公司的“欧洲风情园”项目。
他自从因为拒绝受理“欧洲风情园”项目贷款，被撤销信贷科长职务，一直没有再过问过其融资情况。
拿出附件上的简介一看，也是有些吃惊，项目以商行西芜支行为主办行，银团贷款已经授信二十一个亿，实际放款九亿七千万。
其中商行西芜支行就放款七亿五千万，其他四家银行总共放了两亿二千万，他注意到东江银行楚南分行也放了八千多万。
这让他大为震惊，马上就想直接去工地上看看了。
他找到指导老师，说想换一个课题。
老师很是奇怪，也不太高兴，哪有学员提这样的要求的？问他为什么。
屈亦成说：“这个项目我从前接触过，以我的观点，不看好。如果按我的观点写报告，是不是合适？如果只能从成功的、好的方面写，我又觉得别扭。”
老师笑笑说：“学术讨论嘛，也无妨。”
其实他心中有数，这个课题，有七八个人做，多一个反面认证的，岂不是更好？
随指导老师来东江银行调研，其实屈亦成最大的兴趣、或者说是疑问，是蒋先宁行长的态度。当初对待欧洲风情园的态度，彼此观点一致。蒋行长为了不担无谓的责任，甚至请了长假回避。
但是，现在为什么态度迥然不同？
不是项目情况有什么改变，是蒋行长的态度截然不同了。
蒋行长对调研组的欢迎规格很高，对屈亦成更是热情备至。在众人面前夸赞屈亦成是商行最优秀的干部。
“没有之一！”他说。
易诗兰也参加了调研会，更吃惊的，兰兰竟然是这个项目贷款的主办人。
调研会的交流，屈亦成对表面文章就没有什么兴趣了。
蒋行长让郭达名、易诗兰等人，陪着调研组的人，去了环宇公司交流。
还是面对那豪华硕大的项目沙盘，一身香气的齐丽丽同大家憧憬项目的美好前景。
当有人提议去项目现场参观时，上官良总经理笑道：“等项目完工开业仪式，诸位都是我们公司要邀请的贵宾！”
离开公司的时，屈亦成才有机会同兰兰说话：“兰兰，现在是营业部副总经理了，恭喜呀。”
兰兰望着他，淡淡的说：“比屈行长差远了。”
看着精致高雅漂亮、有些疏离的兰兰，他突然有了一种隔膜。
这让他很失落，也很解脱。
苏娟娟给他发了几条信息，表示感谢，说已经在分行正式入职了。
晚上东江银行的晚餐会上，大家的酒都差不多的时候，屈亦成同蒋先宁仿佛又回到过去。
屈亦成问他：“蒋行，我闹不清楚了，环宇公司的银团，您怎么还是介入了？项目本身没有什么情况吧？”
蒋先宁搂着他的肩膀说：“兄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我的位置变了，不能光从业务角度去看问题了。”
屈亦成哑然，望着蒋行长兴奋的醉相，无言以对。
他能理解一个分行行长在经营考核业绩上的巨大压力。
银行人，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间断的考核中，犹如在转轮上的小白鼠，永远没有停步的可能，除非放弃。
他越来越不能理解的，是这样的考核的形成，到底是银行业生存的必需，还是急功近利的没有节制。进而会形成银行从业人员的急功近利和漠视风险，这样的氛围才是最可怕的。
毕竟，像银行如此高危行业，稳健安全才是第一的，行稳方能致远。
几天的思考，他的调研报告拟定的题目《论招商引资项目的前期判断与项目融资风险的评估》，并将环宇公司的“欧洲风情园”项目，以“某公司的某项目”为名称，进行剖析。
指导老师看了他的写作提纲，想不到他如此激进，就劝他改成温和一点讨论。
他苦笑道：“老师，我已经很温和、很客气了。”
看着自己的调研报告，他突然找到了去见安原行长的一个很光明正大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