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听越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既然真心在你眼中那么不值钱,你又何必为了宋花枝,杀死那么多无辜母狐!”
谢妄楼怔了下,面无表情道:
“我、的确喜欢过宋花枝。那时,的确不想让她死……只是,后来我发现,与我对那人的爱相比,我对宋花枝的爱,根本微不足道。”
“你说真心不值钱,好,你杀死那些母狐我能理解,毕竟你灰狐王,就是个没有心的嫖客!你残杀无辜,也不是头一次了。
可你大费周章地救宋花枝,为了她不惜给我下跪,不惜舍弃后宫三千,现在你轻飘飘一句真心不值钱,就放下她了,你是纵横情场的老手,一段感情说抽身就抽身了,那宋花枝呢!
你有替她考虑过吗!”
谢妄楼直视我的眼睛,片刻,浅笑出声:“镜镜果然善良,她都那样对你了,你竟还会为她打抱不平。”
“我不是为她打抱不平,我是为被你骗感情骗身的所有女子感到悲哀。她与我之间的恩怨再深,也是我们俩自己的事,可她对你,没有亏欠。
你早说你不把真心当真,早说,你给不了她未来啊。你既然和她走不到头,就别做这些,让她深陷其中的事啊!
你这样玩弄真心,践踏真情,你这种妖,迟早是要被自己的所做作为反噬的。”
“反噬……”
谢妄楼嗤笑一声:
“反正我已经辜负了那么多女人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我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么?
是她偏要对我这个没有真心的人动情,风月场上的话,当真,她就输了。
更何况,她也不是什么有真心的人,我们俩,半斤八两。
一个风流狐狸,一个贪欲圣女,我们俩起初,就是互相利用,她会理解我的。”
我皱眉反问:“是么?那,你要不然转个身?”
谢妄楼愣了下,转身,却出乎他意料地迎上了宋花枝那双浸满血泪的双眼……
风扬起宋花枝鬓边苗铃流苏,拂过谢妄楼肩上一缕凌乱发丝,擦过我耳鬓的金步摇——
宋花枝泪眼盈盈地走近谢妄楼,拉住谢妄楼的手,企图从谢妄楼脸上捕捉到一丝演戏的痕迹:“妄楼,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谢妄楼呆呆地看着宋花枝,迟迟无言。
我冷哼一声,打算直接离开,给他俩单独相处的机会。
但谢妄楼见我离开,竟直接推了宋花枝的手,向我追来:“镜镜!”
宋花枝嘶声挽留:“妄楼!”
他俩有毛病吧,还没演够?!
我没心情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踮起脚尖飞身便御风先溜一步。
最近法力渐长哎!
都能随便飞了!
被谢妄楼这么一耽搁,我也没心情再去找银杏雪仙小两口了。
原路返回家里,一进门就撞上迎面扑来的小凤:“主人主人,你看,我把紫蛇的簪子修好了!”
小凤用法力牵引着那枚红玉凤凰花簪,将花簪送给我看。
我瞧着飘在虚空的那枚红玉簪,好奇道:“上次见它,它不是紫色的么?”
小凤道:“对呀,蛇骨簪被折断后,就变成浅紫色的了,主人你忘记了么,紫蛇一开始托帝君找桃花仙制的簪子就是红色凤凰花簪。”
“倒,的确如此。”
我伸手拿过簪子,仔细检查了一遍,不禁有些心疼小凤:
“这簪子上一丝裂纹都看不见,被修补得完美无瑕。凤啊,你为了修复它,怕是耗损了不少年的功力吧。”
小凤心性单纯的嘿嘿一笑:“紫蛇是我在人间最好的朋友嘛。小凤不肉疼!”
我将簪子还给她:“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簪子送给紫蛇?紫蛇看见肯定很高兴。”
小凤想了想,说:“等老紫回来吧……可能明天,或者后天。”
“紫蛇他去哪了?你们俩先前不是去摘樱桃了吗?”
小凤无奈点脑袋:“对啊,但是才摘了一点,老紫就收到了一封信,他看完说是故友写的,然后他就匆匆跑了,只和我说,让我回家等他,他回来给我带好吃的。”
“故友?”我皱眉怀疑:“紫蛇、还有什么故友?”
小凤道:“可能是在太白湖穆家的时候,结交的水族故友吧。”
“什么事,跑的那么急,都没回家打招呼。”
“嗷,老紫说他故友老婆生孩子,他故友信玄学,传说孩子生下地,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谁,孩子以后就长得像谁,他故友希望他们的孩子以后能像他一样帅气!”
这个理由……勉强算个理由。
但怎么听、都觉得挺扯。
再说……
我心累道:“孩子生下地见到的第一个人肯定是为他接生的医生护士啊!”
怎么轮都轮不到紫蛇啊。
这家伙八成是自个儿想去凑热闹,所以才编了个极为自恋的理由。
不愧是他!
我叹口气,问小凤:“阿漓呢?”
小凤扑扇着翅膀开心说:“帝君在厨房做炸鸡,有鸡腿!主人你快去尝尝!”
炸鸡……
青漓还有这手艺哇。
刚进厨房,我就被青漓塞了一盆炸鸡。
香喷喷的鸡腿闻着就开心。
青漓说先吃点炸鸡垫垫肚子,晚饭做点素的,整个青菜面条。
我和小凤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呢,白术与仇惑两个吃货就已经亢奋的先答应了下来……
抱着青漓给的鸡腿啃时,我顺便提了撞见谢妄楼的事。
他听完,只携着一身人间烟火味,走近我,揽住我的腰。
骨节分明的玉手轻捋我发边凤簪下的垂珠,温柔吻了我一口。
说,“不管他,他在做戏。”
我啃得满嘴油乎乎,一本正经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就是宋花枝……演技见长啊!”
青漓怔了怔,片刻,怜爱地吻去我唇边食物碎末:“嗯,所以夫人,不许被他骗了。”
开玩笑,他夫人我聪明着呢!
至少这次,我就没信!
我们在家里吃好东西,小凤则惦记着雪仙与银杏,为了弥补银杏这段时间以来意外遭受的心理创伤,青漓特意让小凤在吃完晚饭后打包了一些炸鸡腿与小零食给银杏送了去。
如我们所料,银杏这个小吃货在接收到我们的关心后,捧着炸鸡一边哭一边猛炫,抱着小凤诉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苦!
小凤回来后同我说,那一个小时里银杏照例把她家上至李大叔下至看家的小黄都给吐槽了一遍。
当然,还猛夸了我一大顿。
小凤说,雪仙一直陪在银杏身边,倒是李大叔,最近总不着家。
雪仙当着银杏的面说李大叔出去收稻子了,却在送小凤离开时,偷偷告诉小凤,李大叔这几天一直跟在宋淑贞身后。
由于银杏与李大叔还闹着别扭,莲雾姨近段时间也在有心避着李大叔,雪仙怕银杏再受刺激,所以没敢告诉银杏实情。
李大叔又去找宋淑贞了……
哎,但愿李大叔能尽快给银杏一个满意交代吧。
不然……真如雪仙所说,两个都想要的结果,只能是两个都留不住。
——
一段时间没见阿乞了,隔天我拎着一篮子梨,去长老会找阿乞与莲雾姨说话。
路过一片竹林时,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短暂的求救声:“救、”
是个女人。
我赶紧拎着篮子快步走过去——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
里面被人从后捂住嘴,求救未成的女人……
是宋淑贞。
而她身后,则站着一个身形高大,面容丑陋的中年老男人。
我顿住步子,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竹篮。
从地上捡起一块趁手的石头——
此刻的宋淑贞,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从未有过的狼狈。
我以前,从没见过她这样惧怕一个人,怕到浑身发抖——
从后捂住宋淑贞嘴巴的丑男人瞧着面生,说话时,嗓门里像卡了痰,喉音粗犷且刺耳:“还敢叫人?阿贞,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野蛮、难驯,不过,我喜欢……”
宋淑贞竟怕到连用法术反抗都忘了,只能在男人怀里呜咽着苦苦挣扎。
“我老了,想有个人给我送终,当年你利用了我,害我半死不活地忍受了二十多年病痛折磨,现在,我时日无多了,就想认回自己的女儿,等我死了,能有个人给我烧纸就够了。我只有这一个要求,过分吗?”
“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人不人鬼不鬼地受了二十多年病痛,更不至于,年纪轻轻,就时日无多。”
“你怕我认回女儿,你大祭司圣洁无暇的好名声就受了损,我理解你,所以我也说了,只要你满足我,我就不逼你,我还可以等……可没想到,你竟然试图向你的姘头求救……”
“你不听话,那就不能怪我了。”
我皱紧眉头,放轻步子,一步一步的走近男人——
男人恶心的往宋淑贞脖子里深嗅了一口香息,贪婪地提出要求:
“听话,在这里陪我……反正你年轻的时候就被我糟蹋烂了,现在,你既不肯让我们的女儿来侍奉我终老,那就由你,亲自伺候我。”
宋淑贞痛苦地伸手,拼命想要抓住对面的树枝,但却被男人无情撕开肩上衣物,露出大片雪肩——
“以前又不是没在一起过,把你的身子给我,我给你保守秘密,不然我……”
我趁他不备,从他背后挥起胳膊便一砖头用力砸在男人脑壳上:“保你大爷的秘密!”
男人身子一踉跄,痛得手上一松,放开了宋淑贞。
宋淑贞泪眼通红地立马捞起肩上衣物,抖着身子拢紧领口拼命保持最后的体面。
扭头见是我,手里准备出招索命的灵力这才缓缓熄下……
下一秒,捂着身子眼泪控制不住的一行行往下流。
我瞥了眼她掌中灵火,嫌弃蹙眉,脱下自己的墨色外衣给她披上,冷冷道:“有这本事杀人灭口,怎么没本事对付一个地痞流氓。”
她咬牙别过头,倔脾气的不领情道:“他不是人,谁让你多管闲事的,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不是人……”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脑壳被我打破,满头是血的男人已经浑身皮开肉绽,里面蠕动出黏糊糊的乌黑新肉,变成了一个浑身臭味,恶心庞大臃肿的怪物——
怪物举起裹着不明液体的湿哒哒肿胀大巴掌就朝我脑袋劈下来——
宋淑贞见状猛地一把推开我:“滚开!”
巴掌最终落在宋淑贞的身上,瞬间将宋淑贞拍飞出十米远!
我诧异地看着十米开外被断竹插穿腰腹的宋淑贞,亦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那只怪物。
只是,怪物太恶心了——
他光是长这样,我都没勇气近身与他过招。
只能远攻了……
用镯子……
不行太恶心了,用完我镯子都脏了!
用凤羽……
也不行,那玩意不知道能不能洗。
用什么法器,只要接触过他,都会给我一种法器脏了不能要了的感觉……
算了,先用法术抵一阵吧。
但、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几道隔空法术打出去,竟会将他炸得满身喷臭水……
纯恶心人对吧!
更让我无语的是,一时没注意,那怪物竟报复心极强地用法术凭空举起一块半米高的巨石,挥手便令巨石径直撞向我。
我躲闪不及,差点被巨石原地撞吐血——
怪物还要用巨石压着我撞上不远处一根断裂的青竹,打算将我也当羊肉串穿了。
好在,这家伙于我而言也没宋淑贞说的那样难对付。
我提力飞身,脚踩着巨石借力,向上跃起。
还好,他只是用石头撞我,不是用鼻涕甩我……
下一轮攻击再次朝我面门逼来时,我却本能地抬手施法,化出一支白玉笛,横在唇边——
指腹按压玉笛孔位,肢体被肌肉记忆牵引着,配合唇畔气息,奏出一支清幽神秘的笛曲……
笛音散入风声飒飒的竹林间,红艳艳的似火凤凰花自玉笛笛身蜿蜒生长出花枝,探出青嫩花叶,开出金萼绝美的花盏。
一道道仙力在风中荡漾开,逼得怪物脚掌抓地仍被强大仙力推着后腿。
两脚在地面留下两道不情不愿的半寸深印痕——
不远处被钉在竹筒上的宋淑贞梗着脖子,奄奄一息地看着我身影,倏然,目露惊恐……
“降魔曲、不老族……凤凰笛、玉鸾……圣女!”
降魔曲?
原来这支曲子,叫降魔曲……
轻阖双目,灵台里一时浮现出许多抹熟悉身影。
其中,我最想抓住的,是那名身穿暗红阴苗族服饰,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年轻女孩——
“哎呀,玉鸾姐姐,你就教教我呗。”
“等我学会玉鸾姐姐的降魔曲,我就回阴苗族和山里那只狼仙决一死战,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玉鸾姐姐,等你再吹出这支降魔曲……我就出来,与你相见,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