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陌亦宸所预料的那样，听到亓苼中毒的消息，陌羙笙紧张到想从轮椅上起身，结果狠狠摔在了地上。
“中了绝命散后，只要三十六个时辰以内解毒便可，”陌亦宸弯腰扶起她，“放心吧，他暂时不会有危险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陌羙笙怒。
“为了帮你做决定。”
难道要他就这么看着她每天愁眉不展直到离开吗？如果真能让她开心一点，那他宁愿把她送回到他身边。
她犹豫不决的事情，就让他来做这个坏人吧。
一路被陌亦宸抱着上马车、下马车、进皇宫，小心地坐回轮椅上，她自己动手快速挪进了亓苼现所在的凤音殿。
凤音殿还和半年多前一样，不管是殿内的物品摆放还是熏香烛火，一切似乎都未变过。
不，墙上多了一样东西，芷儿的画像。
推开内室门进去里面时，亓烜等人都围在床边，而亓苼，则是一动不动的昏睡在她曾经睡觉的床上。
见陌羙笙来了，所有人都很惊讶。
他们本以为她会因为双腿的事情选择让他自暴自弃，但从她脸上的汗珠看来，她似乎从未想过放弃她。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亓烜大步上前将陌羙笙推到床边，“到底是什么原因，令你即使自己忍受痛苦也要嫁给陌亦宸？”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陌羙笙逃避，“救人要紧。”
经过陌亦宸和太医们的商议，他们决定用陌羙笙的血作为药引，看是否能和他自身体内的血相融合。
只要他的身体不排斥她的血，她的血便能在一个时辰内将毒全部分解。
不过，怎样才能将她的血注入他体内？
“如果说让亓苼直接喝下羙笙的血……我没有把握是否有用。”对于解毒，陌亦宸从未像现在这么迷茫过。
若是救不活他，陌羙笙一定会恨死他的。
“宸，在我的家乡，他们都是用一个容器先将血抽出，然后再从静脉灌输进另外一个人的体内。你……有适合的工具吗？”
“有倒是有，只是……”他为难，“我有一种毒虫，它可以大量吸入一个人的血液，然后再通过伤口吐入另一人体内。可我不确定，他每次吸入后，自身会吞食掉多少。”
“那不就是说毒虫也很有可能会将从皇嫂体内吸入的血液全部吞食掉吗！这绝对不行！如果他一直吸食一直吸食，那不就会把皇嫂的血吸干了吗！”
亓曦坚决反对。
这方法搞不好会在没治活亓苼的前提下又害死陌羙笙！
从袖中拿出装虫子的容器，陌亦宸将他递给了陌羙笙：“这件事谁都不能替你拿主意，你自己决定吧。”
看着盒中只比自己拳头小一丁点的虫子，她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他之前一直都没拿出它，估计就是因为害怕会出现亓曦所讲的状况吧。本来她还在想什么样的虫子竟会有致命的危险，但现在看来，她真的有可能会死在这。
“好，开始吧。”只要能救他，失点血又能怎样。
尽管除了陌亦宸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劝阻，陌羙笙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若说起最了解她的人，除了亓苼之外恐怕真的就只有他了。
要知道，一旦她真的做了什么决定，就算死也不会受外界干扰所改变。
比预想中的结果似乎要顺利那么一丢丢，被那只大虫子咬了四次后，陌羙笙的特殊血液终于成功的进入了亓苼体内。
和其他人一样焦躁的在旁边等候，或许是因为失血有点多的原因，她总觉得自己的头晕晕的。
“靠着我小睡一下吧，等下他醒了我叫你，”陌亦宸伸手扳过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刚刚流失了那么多的血，若再不休息，你身子撑不住。”
对于普通人来说，约五百毫升的血量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现在身体情况很糟的她来说，稍不注意，可能就真的会和性命挂钩。
意外的没有反驳，她放松的靠着他，轻轻闭上了眼。
这一次，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格外疲惫。
“皇兄，你终于醒了！”
“皇上，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皇上，老臣再给您把下脉吧。”
被嘈杂的声音吵醒，陌羙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视力好像下降了很多。
是因为身体出状况的原因吗？她视觉为什么这么模糊？
“羙笙，你怎么了？”陌亦宸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你告诉我，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没事啦，就是没完全恢复还点累。推我过去看看亓苼吧。”
从亓烜口中了解到冒着丢性命的风险救自己的是陌羙笙时，亓苼连身体虚弱都顾不上，掀开被子光着脚就跑向朝自己过来的人。
他就知道，她之前说的一切都不是发自内心的。
“回去躺好，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了又作什么死！”陌羙笙皱眉。
他是觉得她的血很多还够再给他输上百八十回的吗？
“染儿，我好想你。”
不顾她说什么直接一把搂住他，这一刻，亓苼才真正感觉到了自己还活着。
‘陌亦宸，谢谢。’
见亓苼已无大碍，围群的人也就都散开了。
虽然算不上是久别重逢，但他们也该给这小两口点私人空间。因为……他们似乎需要静下心来好好谈谈。
除了不放心陌羙笙身体的陌亦宸外，所有人匆匆离开。
“别看我，赶快睡觉！且不说你身体才刚恢复，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
“好，我这就睡，”亓苼妥协，“不过你要保证，明早我醒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你。”
“好，我保证，行了吧？”
第二日卯时。
轻微伸展了一下疲惫的身体，陌羙笙随手捋了下头发，却发现脱落的头发是白色的。
慌张的移动轮椅到旁边梳妆台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浑身一颤。不过一夜时间，她的头发竟然全白了！
昨日过度的血液流失，竟在无意之中加快了她的衰老速度！
“宸……”陌羙笙慌张的推醒床边的陌亦宸，“求你，带我走！”
她现在的样子，绝不能被亓苼看见，即使他会怪她食言。
——
这一夜，亓苼睡得异常安心。有陌羙笙的陪伴，一切仿佛都回到了从前。
十八个月以前，他还因为陌羙笙有孕在身每晚打地铺睡在她旁边，现在想想，如果他不是皇帝只是个普通人，他们两个之间也许会更幸福。
“染儿……染儿！”伸了个懒腰后睁开双眼，亓苼左右环视了整个房间，却都没有看到她，“染儿？你在哪？”
匆忙掀开被子下床，亓苼慌张的找遍了凤音殿每个角落，却都没有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
她昨晚明明答应过他不会走的，她为什么要食言！即便她真的那么不想见到他，至少也该等他醒后说一声再走。
还是说，她在故意躲他？
站在绝情宫之外疯狂的叫喊陌羙笙的名字，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亓苼几乎没有停下过。
她明明还是在乎他的，她为什么要离开！
“亓苼，你回去吧，”陌亦宸从里面出来，“就算你再喊几天几夜，羙笙也不会见你的。”
“陌亦宸，你说，你把她藏哪去了？”亓苼激动的摇晃他，“她明明是爱我的，为什么当初要和你成亲？你对她做了什么！”
“总之，她不想见你就是了。”
挣脱开他的双臂，陌亦宸快速转过身背对着他。
他答应了陌羙笙一定不会把这事情告诉他，他要忍住，不能像个女人似的在他面前哭出来。
可一想起她的样子，他就是忍不住……
“陌亦宸，你告诉我，染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强行扳过他身子，“看你的样子一定是我说中了，你快说，染儿到底怎么了！”
“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你还是走吧。”
“不管怎样我都要见她，即使她破相了毁容了，陌亦宸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行吗，求你让我见见她。”
……
带着亓苼来到陌羙笙房间门口，陌亦宸不愿面对的转过身子：“羙笙就在里面，不过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若真的进去了，你一定会后悔的。”
虽不知开门后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幅场景，但亓苼还是鼓足勇气拉开了门。
忐忑的进去房间，他一眼便看到了窗边那个满头白发的身影。在自己倒下前伸手抵住门，亓苼竟不相信自己眼睛见到的一切。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除了他的染儿还会是谁：“染儿……”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陌羙笙微微一颤。躲了这么久逃了这么久，最不想发生的一刻还是来了：“不要过来，我很丑。”
“没关系，”在轮椅旁边蹲下，亓苼努力的勾起嘴角，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掉下来，“我的染儿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还是最美的。”
“亓苼，你走吧。”陌羙笙泪崩，“只当我求你，给我留最后一点尊严。”
“我不走，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走！”
一把搂住早已泪流满面的陌羙笙，这个瞬间，亓苼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到现在他才终于发现，他对她的爱竟连她对他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亓苼你醒醒吧，我根本就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的身体已经将近极限，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一天天变得更老更丑，直至死去。我没时间了，和你，更没有可能了！”
“就算你还剩下一个月、一天、甚至一个时辰，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即使回到千年之后你会忘了我的样貌、忘了我的名字，我一样还会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你。我会拿着你曾经穿过的嫁衣站到你面前，告诉你千年之前，我们相爱过。”
千年之后，我们再相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