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北荣大将军府调查出来的长公主流落民间的女儿,正是如今雁门关的明后娘娘——宗月。
其中曲折,战玉轩难以一一言明。
只是他来云梦,的确是寻找宗月,查到她在岭南,他们就只好取消原本的计划,前来岭南。
圣旨是临走前长公主向陛下求的,空白圣旨,随便他写内容,用以帮助他便宜行事。
若非担忧宗月,他不会冒险进入季家。
季家少主季宁远,并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
被战玉轩惦记的宗月,此刻并不知晓她的身份有问题。
她也只是重生而来,对这具身体所有的情况,都来自于原主记忆。
原主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她当然更不会知道。
她此刻正在岭南,瞧着下首两个瑟瑟发抖的姑娘,若有所思。
雁门关自梁苏暮苏醒后,焕发出崭新的生机,处处蓬勃向上。
皇宫是城主府与和周边几座宅子的结合,那些宅子本也是当地豪绅的产业,装潢十分豪华。
而且自家宅子被临时充当皇宫,这些豪绅也是愿意的。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雁门关打的是梁苏暮正统的旗号,他们迟早要回去京都的。
等他们回去了,这些曾经被充当过皇宫的宅子,沾染龙气,被当做传家宝传给子孙都不为过。
不止如此,军中亦然。梁苏暮带着人日日操练,他本就深受民心,为将士们所爱戴,如此一来更是军心振奋鼓舞。
暂时与京都休战,又有意向北郡借粮,迫在眉睫的事情被解决,日子安稳,有些人的心也膨胀了。
譬如在她脚底下跪着的这两位。
一位姓崔,一位姓孟。
两人的父亲都是梁苏暮麾下得力干将,各自统领士兵上万,跟随梁苏暮多年。
原先是梁苏暮昏迷、醒了身体又不好没有办法,现下他大好了,很多人的心思都活泛起来。
崔小姐和孟小姐的父亲,只是其中胆大的两个。
凭借着梁苏暮的信重与笃定梁苏暮不会对他们如何,壮着胆子联手在昨夜将这两位姑娘送上龙床。
一家行动太过打眼又冒险,那就两家一起。打的算盘也很简单,只要梁苏暮看上其中一个,便也可以了。
梁苏暮对此自是勃然大怒,宗月现在想起来他昨夜的样子就发笑。
她刚躺到床上,梁苏暮就委委屈屈的过来,扯着她的衣袖一路去到他的房间,指着地上跪着的两位姑娘给她告状。
至于为什么他们不睡在一个房间,是因为宗月身上有伤,梁苏暮怕自己按捺不住伤到她。
当时的梁苏暮啊,可太委屈了。
宗月瞧着他的样子,一面无奈好笑,一面又心中酸涩。
这件事也提醒了她,梁苏暮已经是个皇帝了,勉勉强强还是她亲手扶上去的皇帝。
皇帝后宫弱水三千,焉能只取一瓢饮?
眼下梁苏暮对着她告状,可日子久了,昔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还作数吗?
“娘娘,陛下真的没对臣女做什么,求您不要责怪陛下,都是臣女的错!”
跪着的其中一位,孟小姐,哭得梨花带雨,打断了宗月的出神。
宗月嘴角微勾,意味讥嘲。
瞧瞧这话说的!
梁苏暮又没喝酒又没被下药,他清醒着在寝屋碰见两人吓了一跳,当即就落荒而逃去找她告状,自然没能对她们做什么。
可孟小姐之言隐隐绰绰,不知情的只怕还真要以为她的清白被梁苏暮取走了呢!
她哪来的胆子!
话中对梁苏暮维护之意明显,对她来说可算不上友好,活生生把她想成了母老虎。
梁苏暮又不在这里,她这副娇滴滴、一看就是被欺负了的样子,又演给谁看呢?
宗月抬眼斜睨两位小姐。
这两位自昨夜起就被梁苏暮下了命令跪到现在,中途晕倒就泼一盆冷水叫醒,是以现在外表狼狈不堪。
命令不是她下的,她却也没好心到为她们开脱,只是她的确不将这两个人放在眼里。
也许未来梁苏暮会变心,但那也只是未来的事,纵是他变心,也不至于找这样两个女人吧?
崔小姐和孟小姐,在她眼中,如同蝼蚁。
“孟小姐。”宗月似笑非笑,轻抿口茶,瞧着那陡然脸色煞白的娇人儿问:“你知道本宫是谁吗?”
一句话,问的气势十足。
她是亲自训练过心腹的,严苛的训练项目自己也经历过,而后更是在京都腥风血雨中厮杀。
这两人父亲纵是跟随梁苏暮多年,却也只是在战场上,他们的女儿又不领兵!
双方根本都不在一个层次,宗月完全没有意识流露出来的威压,已经令二人胆寒!
孟琪下意识搓了搓手上起的鸡皮疙瘩,磕磕绊绊道:“皇后……皇后娘娘。”
宗月眼神一冷:“你还知道本宫是皇后。”
孟琪瞳孔微缩,愣了愣,身体先一步软了。
她瘫倒在地上,惊惧于宗月摄人的威势:“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宗月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只是身上的气息愈发冷淡,甚至隐隐带了杀气,崔莹也下意识俯身在地,求饶道:“还请娘娘恕罪!”
“哼!”站在一旁的陈思吟冷哼一声,自跟在宗月身边以来,她整个人鲜活了不少。
“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胆子,皇后娘娘也是你可以编排的吗!?”她怒目而视。
宗月仍旧没有说话,屋内除了底下两位姑娘的求饶声,便是一片静谧。
在这样诡异森冷的气氛里,两人才恍然想起,坐在她们上首的女子,雁门关的皇后娘娘,并非徒有虚名之辈。
她不是靠着她的家世嫁给明帝,而是靠着她自己的本事。
她与明帝携手走过风风雨雨,曾经带着麾下在皇权倾轧中厮杀,在彼时遍布敌人的京都成功将明帝带出。
这才有了明帝的今天。
帝后彼此提携搀扶走到现在,哪怕平日里皇后对谁都笑意盈盈,却也不意味着她是个好惹的人。
她素来是杀人不眨眼的,否则不可能平平安安坐到这里。
因着一路走来十分不易,面对梁苏暮诸多心腹,她向来是温和的。
完美胜任贤内助的身份,收起身上所有棱角,从不给任何人脸色看。
只是没想到太多人没眼色,她收起棱角,他们以为她是四肢的病猫!
“你们两个想入宫?”宗月神色淡淡,斜睨两人。
但那两人只是哭,用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回答她。
陈思吟眸中闪过一抹嫌恶。
想抢人夫婿,却又没胆子与娘娘正面对上,也只能以哭声回应了。
“说来也对,陛下登基少说也有一个月了,可惜后宫至今都没有添人,本宫也很是忧愁。”
闻言,孟琪哭声停了停,眼前一亮。
崔莹比孟琪多了个心眼,但到底也不是聪明人,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
“本宫再问一遍,你们想入宫吗?”
崔莹不动声色碰了孟琪一下。
孟琪会意,停止哭声抬头,脸上略带了几分娇羞,试探道:“臣女心悦陛下,若能侍奉陛下,就是叫臣女为奴为婢,臣女也是愿意的……”
崔莹没说话,只跟在孟琪身边低下头。
宗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见状冷哼一声。
她侧头,问陈思吟:“今个儿陛下将这两位小姐送过来时,是怎么说的?”
“只要不是送进宫里,任凭娘娘处置。”陈思吟答道、
话落,孟琪和崔莹脸色猛地变了。
“娘娘,您……您不是说……”
“本宫不是说,要往后宫添点人吗?”宗月语气淡淡:“正好,孟小姐与崔小姐愿意入宫为奴婢,本宫十分高兴。”
“安排一下。”她扭头看向陈思吟:“务必给这两位小姐挑个轻松的差事。”
“是。”陈思吟低头应声。
“娘娘!”孟琪忍不住了,霍然抬头:“您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可以侍奉陛下,你就愿意为奴为婢。这话不是孟小姐说的吗?”宗月眉眼未抬:“在宫中为奴,迟早有一天会侍奉到陛下,本宫这也是在帮两位小姐圆梦。”
“您这分明就是善妒!”孟琪脱口而出,说完才觉不妥,可已经走到这一步,便只能硬着头皮:
“陛下正值壮年,后宫本就应多添妃嫔。娘娘一人霸占着陛下,也不怕被后世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我的父亲可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娘娘如此对待功臣之女,也不怕功臣寒心!”
孟琪瞧着宗月,怒目而视。
宗月神色有些不耐,她不愿与这二人纠缠太久,偏偏这两人蠢笨异常,也难怪会被推出来当出头鸟,试探她和梁苏暮的口风了。
她一直没有言语,只等孟琪说完,这才轻飘飘道:“所以呢?”
如此草包,实在犯不着她白费力气。
“什么?”孟琪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在孟琪的设想里,宗月至少也会发火吧。
却是这样淡淡的,淡淡的,淡的叫人看不出她的喜怒,心中无端遍布寒意。
“孟小姐觉得,你的父亲是陛下身边的功臣,本宫就无法处置你?”
令人如坠冰窟的声音在殿内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