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妻出事时,娘娘还不是苏相义女。”
“家妻之事,系苏成元之孙所为。苏成元仗势欺人,然苏家对此并不知悉,知晓后也及时补救,亲手解决了苏成元。”
“何况娘娘对陛下深情一片,我没什么好芥蒂的。”
季宁雅不语,哂笑。
原先对宗月并无关注,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是在季家。
那时听闻此人对兄长有意勾引,母亲与祖母都气的咬牙切齿。
她知晓兄长性情,绝不会与此等女子有什么,因此并未放在心上,只因了‘宗月’二字,才留了印象。
后来便听闻她得到梁苏暮青睐,兄长澄清是他纠缠宗月,而非宗月勾引他,再后来便是宗月在京都闹出风风雨雨,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对宗月认知太过片面。
但哪怕如此,她也没有要了解宗月的意思,她是天之娇女,宗月就算得了梁苏暮青睐,也只是宗家人。
外人将宗家看在眼里,可真正的云梦老牌三大家族,却是从来不将宗家放在眼中的。
之后便听闻宗月先被封郡主,后被封公主,又被苏相收为义女,又在狱中嫁给梁苏暮。
抛弃名声、下嫁彼时在众人眼中处于颓势、没有翻身可能的梁苏暮,才叫她终于将宗月看在眼中。
受兄长熏陶,她自是知晓梁苏暮不会就此败落,因此在京都对梁苏暮一片唱衰中,宗月的行为就十分显眼。
她由此特意了解了宗月,得知她在苏家与当初苏宗月没什么两样,起了心思。
宗月生平,原本流落民间,云历三十一年,刚好苏宗月香消玉殒,而宗月回了宗家。
听闻最开始,宗月进入宗家后,举止粗俗,表现草包,宗家上上下下无人喜欢她,更是连别人的陷害都看不透。
谁知自那次落水后,便开始性情大变,后来更是直接有了梁苏暮撑腰。
思及此,季宁雅眼神暗暗。
梁苏暮是个什么性情,她心中难道没数吗?
他怎么可能与人匆匆见一面,就一见钟情,爱慕宗月?
何况,当初她调查的分明,梁苏暮绝对是喜欢苏宗月的。
前几个月还在求娶苏宗月灵位,突然到了云城,突然见了宗月一面,突然就开始对这个与白月光名讳一样的女人青睐有加。
种种巧合,哪怕季宁雅确定自己当初真的给苏宗月下了毒,都不由开始怀疑,苏宗月,真的死了吗?
否则如何解释,梁苏暮与宗月的情深似海,如何解释苏家对宗月的亲近,如何解释宗月的性情才能手段、与当初的苏宗月别无二致?
那人倘若当真是苏宗月……
季宁雅深深闭眼,不自觉攥紧手心,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若当真如此,那日后,可真是热闹了。
“李大人何必如此狭隘?如今宗月可不在雁门关,她自己要与明帝和离,错不在明帝。”
“难道李大人不希望明帝早日走出这情劫?不希望明帝身边有个真正的知心人?”
半晌后,季宁雅才出声,侧头询问李恒。
“真正的知心人?”李恒反问:“季小姐说的是谁?你吗?”
他面上浮现轻蔑的笑意:“季小姐不用开玩笑了。”
“有何不可?”季宁雅笑意变淡:“我对明帝情深似海,李大人应当早有耳闻。”
“早前先帝在世时,我便已经心慕明帝。至今,我孤身一人来到雁门关,追寻心中所爱,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在下听闻季小姐曾与昔年苏宗月小姐是闺中密友。”
李恒不咸不淡道,面无表情,却好似什么都尽在掌握:“先帝在世时,彼时陛下还心慕苏宗月小姐,求娶其灵位。若季小姐那时就对陛下心生爱慕……”
“那季小姐恐怕品行不端呐。”他轻嗤。
“你!”季宁雅目中狠毒一闪而过,气的浑身颤抖,而后强行逼自己定下神来。
“何况岭南季少主与陛下生平宿敌,季小姐是当真爱慕陛下,还是想借此机会扎根雁门关,好为您的兄长当卧底?”
李恒仿佛浑然没察觉她神色变化,继续道, 说话毫不客气:
“且单论前者。季小姐与您的兄长季少主关系亲密,却又想我们陛下对您青睐有加。您未免太过贪心了。”
“自古以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季小姐想在两边都卖好,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李恒微笑,抬头直视季宁雅:“我劝季小姐,还是放弃吧。”
季宁雅神色彻底冷下来,与李恒对视,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正是在凉亭中,坐着的女人眉眼如画,李恒淡淡瞥一眼,不由叹息,可惜心如蛇蝎。
“既如此,也便罢了。”他站起身,面容清冷,带了几分冷硬:
“无论是陛下、还是我、还是宗大人。都不似雁门关其余那些蠢货,看不透季小姐在这上演的戏码。”
“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一清二楚。”
“陛下对季小姐厌恶异常,既然季小姐不肯放弃,那日后还是少出现在人前吧。”
撂下这句话,李恒扬长而去。
留下季宁雅一个人在凉亭里,浑身从内到外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李恒本以为季宁雅自此能安分下来,谁知道不过一日,季宁雅就再次坐到他面前。
“我要见明帝。”季宁雅面无表情。
李恒讥笑:“陛下是您想见就能见的吗?”
“我的身份是岭南季家嫡女,我想见明帝一面,很难吗?”季宁雅歪头问道。
她拿身份来说话,李恒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否则一个不慎就是外交问题。
“不知季小姐要见陛下做什么?”他正色问道。
“我就是要见他,至于见他做什么,似乎跟李大人没有关系?”季宁雅挑眉,似笑非笑。
李恒无言。
而季宁雅如愿以偿,见到了梁苏暮。
“你来做什么?”
梁苏暮紧皱眉头,见到季宁雅就想起自己先前的愚蠢。
李恒怎么会将季宁雅放出来?他真该给李恒扣俸禄!
“我来向陛下道歉。”季宁雅垂眸道。
她站起身,盈盈行礼:“先前使了些小手段接近陛下,是我的不对,还请陛下海涵。”
梁苏暮冷眼:“若季小姐来就是跟朕说这些,那你可以回去了。”
不等季宁雅说话,他又冷哼一声,继续道:“季小姐以为,道歉若是有用,还要官府与衙门做什么?”
错误已经犯下,伤害已经造成。现在道歉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能将先前的一切就此抹去?还是能将已经造成的伤害抹去?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陛下。”季宁雅抬眸,目露深情:“我那样做是我不对,但是,这都是因为我心慕你啊。”
“心慕朕的女人多了去,若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朕还活不活了。”梁苏暮不以为意。
宗月是不在这里,可他也不是什么女人都要的啊。
季宁雅心中暗恨,咬牙:“您当真要如此狠心吗?”
梁苏暮神色奇怪:“朕与你非亲非故,你还算计了朕,朕为何不能对你狠心?”
“那您身体里的余毒呢?难道也不清了吗?”季宁雅的身子摇摇欲坠。
“朕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若因为那点子余毒,朕就要出卖色相。那,不解毒也罢。”
梁苏暮摆摆手,想到什么,忽的顿住,抬眸与季宁雅对视:“季小姐,你得明白,朕喜欢的人,只有宗月一个。别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那苏宗月呢?”季宁雅问出心底里那句话,仔细观察着梁苏暮神色变化。
或许…… 有关宗月的真实身份,她能从梁苏暮这里找到突破口?
“逝者已逝,季小姐还是不要过多提及的好。”梁苏暮心中警铃大作,死死盯着季宁雅。
季宁雅的手段,他先前有所耳闻,自然不会认为她这是无意说起。
怕是猜到了什么。
季宁雅倏地冷笑:“陛下要我不过多提及,可昔年求娶苏宗月灵位的是谁?起码,苏宗月生前,与我也曾是至交好友。陛下如此见异思迁,我少不得要为逝者说两句。”
梁苏暮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好笑,又见她提起苏宗月,神色更冷,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季小姐,难道还要朕告诉你,你在苏小姐逝世的过程中,做了什么吗?”他浑身杀气升腾。
季宁雅不自禁后退一步,心中大骇。
瞧见梁苏暮如此反应,她已然心中有数。
若说梁苏暮因为对苏宗月毫无感觉,这才对宗月移情别恋,倒还情有可原。
可梁苏暮分明依旧对苏宗月有意,为何又会跟宗月在一起,就引人深思了。
她笑起来。
忽的,又前进一步。
梁苏暮厌恶地盯着她。
“不论陛下如何想,我都是喜欢陛下的。”季宁雅道。
“早在幼时,兄长与陛下几次交手,我便开始注意陛下。”
“兄长惊才艳艳,陛下却能与兄长交手不落下风,我崇敬之,心慕之。”
“我已经爱慕陛下数年,哪怕不比苏宗月,也总比宗月要早吧。”
“我不求如何,只求陛下知晓我的心意,就够了。”
说罢,她率先一步抬脚,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