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帝冷着脸,不肯妥协。
摄政王,那是说封就封的吗?
苏相微微一顿,他不动声色瞧了苏宗白一眼,不知苏宗白在想些什么。
即便苏家有意起事,可若未成功……梁苏暮成为摄政王对他们太不利了。
出于对苏宗白的信任,苏相没有说话。
但梁苏暮态度坚决,若不封摄政王,他就不肯领兵。
御书房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梁苏暮扯了扯嘴角,敷衍草率地行礼告退。
“朕怎么可能给他封摄政王!?”明昭帝眼眸阴鹜,他道。
边境战事日益吃紧,已经到了他不得不将梁苏暮放回去的时候。
苏家不知为何,也主张梁苏暮领兵打仗。
是了,梁苏暮一旦离开,苏家就可以顺理成章分崩瓦解他的势力。
偏偏此刻梁苏暮蹬鼻子上脸,非要给他封摄政王才肯去。
他怎么敢!?
“陛下不要着急。”苏宗白语速不缓不慢:“陛下可曾想过,若端王此次前去边境,待得胜归来,您又该为他加封什么呢?”
明昭帝一时噎住。
想说梁苏暮怎么还有活着回来的可能,若战败了,身为主将必然要以死谢罪。若战胜了,自己、乃至苏家都不会让他回来抢太子或梁苏年的位置啊!
苏宗白与他对视,似乎知晓他心中在想什么,耸耸肩:“所以,他想要摄政王就给吧。一个必死之人,哪怕万千功勋加身,又有何用呢?”
说这话时,苏宗白声音清冷,无情至极。
明昭帝心中豁然开朗。
“好,就这么办!”
……
从御书房出来,苏相狐疑地瞧瞧自己这个长子。
“为父以为,你会对梁苏暮有几分仁慈。”
他可没忘记当初梁苏暮与苏宗白来往频繁,梁苏暮如今又与宗月在一起。
前些日子苏宗白还吵着闹着此宗月就是彼苏宗月,被他强行关了几天才泄了气。
苏宗白挑眉。
他眸中颇有几分无奈:“父亲对我期望也太低了吧。”
他是苏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出生至今,除了涉及小妹,他从未感情用事过。
何况这是政治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不可能为了宗月,饶过梁苏暮。
想及宗月……苏宗白神色晦暗。
他确定,那就是他的小妹。
“你有这觉悟就好。”苏相乐呵呵的:“那些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情何止凶险,眼下也算暴风雨前的平静了。
能放松自然尽量放松。
苏宗白垂眸:“父亲放心,我定会安排好一切的。”
-
梁苏暮前脚回到王府,后脚宫中圣旨就下来了。
明昭帝会这么快妥协,梁苏暮并不意外,毕竟苏宗白在那里。
他如愿以偿得到了明昭帝赐婚,还有摄政王的头衔。
却见杨管家忧心忡忡走来:“王爷,方才宗月小姐来过,可很快又走了,瞧着脸色不算太好。”
梁苏暮微顿,拧眉问道:“她来之后见过谁?”
“宗月小姐一直在正厅,除了老奴无人靠近。”杨管家迟疑道:“倒是李公子……有人瞧见他从正厅出来。”
梁苏暮神色愕然。
“好,我知道了。”
……
时间倒退至梁苏暮还在御书房时。
宗月来端王府不久,李恒也来了。
“草民见过平阳郡主。”李恒行礼标准,然不经意间带了几分傲慢。
宗月挑眉,放下手中杨管家怕她闷送来的话本子,抬手:“起来吧。”
“你有什么事?”语气不咸不淡。
李恒缓缓将行礼的手放下,抬眼望她。
“草民来请郡主,离开王爷。”
宗月身影微顿。
片刻后,她毫不留情嗤笑出声,瞧李恒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跟我说这些?”
“草民的确不算什么东西,”李恒神色未变:“只是郡主真的爱王爷吗?还是爱王爷的权势?”
宗月微微眯眼:“什么意思?”
“草民来之前,特意了解过郡主。”李恒微笑,衣袂下手指微微蜷缩:“去年冬,流落在外的郡主寻回宗家。之后端王前去,为郡主提供了诸多帮助。”
“无论是在宗家站稳脚跟,还是在云城创建明月阁,郡主都未曾摆脱王爷的帮助。”
“若王爷没有这滔天权势,郡主还会跟王爷在一起吗?”李恒冷声问道。
宗月上下打量他,半晌没有说话。
一路走来,她不可否认,梁苏暮帮了她很多。
但不代表着,她如今的生活,现下所拥有的一切,都依赖梁苏暮的赠予。
难道梁苏暮麾下众人,都是这样看她的吗?宗月心中略有些好奇。
“李公子只是王爷的幕僚,还请摆正自己的身份。”她道:“你以什么身份,又以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李恒的话,简直就是对她近一年所做所有事情的侮辱。
“你知道上一个瞧不起我的人,下场如何吗?”
“草民自然知晓,”李恒答道:“卫二,被王爷处置了。”
“但若请郡主离开能让王爷回归正道,草民万死不辞!”他紧接着掷地有声。
“万死不辞。”宗月重复这四个字,抬眼睨他:“你倒是忠心。”
“郡主既然一边与苏家来往频繁,何必一边在王爷这里当苏家暗桩?王爷对您不够好吗?”
见宗月一直四两拨千斤回避问题,李恒恼了。
梁苏暮对他有再造之恩,是他挑选的主公。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梁苏暮为了宗月断送前程。
“说到底,你还是因为苏家对我看不顺眼。”宗月轻嗤,与李恒直视:“你恨苏家。”
“苏家与王爷乃政敌,草民自然恨苏家。”
“因为苏成元小孙子玷污了你亡妻,所以你恨苏家。”
宗月话落,李恒陡然色变。他捏紧双拳,目眦欲裂上前,勒住宗月脖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不配提她!”
“我说,你的亡妻被苏成元小孙子玷污,所以你恨苏家。”宗月神色未变,重复方才的话。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李恒手下紧了紧。
“你若杀了我,自己必然会死。何人辅佐你的王爷完成雄图大业?你又如何亲眼瞧见这一幕?”
宗月抬眼,目露鄙夷:“你不敢死,李恒,你不敢杀我。”
李恒眸中情绪变化飞快,快的宗月都不知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李恒松开手,冷笑:“郡主聪慧过人。”
“没错,我就是恨苏家。”他吼道:“凭什么苏家就可以明目张胆烧杀抢掠而不被制裁!?我和夫人才刚成婚,刚成婚啊!”
“这样的苏家,竟也有人巴巴地凑上去!”他瞪向宗月,意有所指:“王爷朗朗皓月,怎容你玷污!?”
“事实上,是你的王爷凑到我面前,请我嫁给他。”宗月毫不留情打断李恒的话:“你忘了,从头至尾,都不是我求着与你的王爷在一起。”
被李恒如此羞辱,哪怕是泥人做的此刻也会有气。
“你调查我,为何只调查了你的王爷帮我的那一部分?”宗月冷哼一声:“你可知道,为了你的王爷一句请求,我不远千里抵达京都,中途甚至几近生死攸关。”
“我迄今为止培养的所有势力,皆乃我亲手栽培,与你的王爷没有分毫干系。”
“你的王爷帮助过我,我自然也帮助过他。我们二人之间的事,岂容你一个贱民置喙!”
她充满蔑视地瞧向李恒:“说句好听的,你是梁苏暮幕僚。说不好听的,你不过一个穷酸秀才罢了!若非王爷,你连堂堂正正站在本郡主跟前的资格都没有,谁给你的胆子瞧不起我?”
她指了指腰间带有倒刺的长鞭:“若非给梁苏暮面子,你此刻早已血溅当场。赶紧滚出去!”
李恒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还想再说什么。
然而宗月早已起身,脸色难看向外走去。
李恒顿了顿,踉跄抬步离开。
于是便有了梁苏暮回府时的一幕。
梁苏暮拍了拍脑袋,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他低估了宗月的怒气。
宗月这一走,一直到梁苏暮出发去边境雁门关,二人都没再见面。
宗家。
宗瑾将一封信交给宗月:“这时庞锦薇小姐给你的来信。”
宗月从善如流接过,一脸狐疑。
“锦薇的信,为什么不是直接寄给我,而是给你?”
闻言,宗瑾端茶杯的手微顿。
他神色有几分不自然:“是寄到府上,我见到是庞小姐的,顺手给你拿过来。”
然而宗月洞察力何等敏锐,她兴致冲冲凑上来:“兄长跟锦薇时有书信往来?”
庞城主下葬后,梁苏暮又换了一个心腹接手云城。
庞锦薇虽拒绝成为梁苏暮义妹,却也没有受到亏待,在云城顶着梁苏暮的名头,依旧是千金大小姐。
“胡说些什么。庞小姐尚未出阁,若你这话传出去,于庞小姐名声有碍。”宗瑾轻声斥道。
“此处只你我二人。”宗月不以为意:“顶多再加上晚晴,我说的话,绝不会泄露出去。”
她目露兴味拆开信,看完,却是蹙眉。
“怎么了?”宗瑾一直关注着那封信,见状,问道。
宗月抬眸:“锦薇说,有个自称我婆婆的人,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