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妾身看，此事还要看小姐自己的意思。”二太太神色自然：“若小姐喜欢皇甫少主，嫁过去也无妨。”
“若您不喜欢……”二太太迟疑着，眉宇皱巴到一起：“还是要问过老太爷。”
“当然，老太爷许是不会应允的。”
宗月是宗家嫡长女，她的婚事绝不是一个人的事。她嫁给谁，都体现了宗家对外的态度。
先前梁苏暮喜欢宗月，宗家乐见其成。因为宗家投靠端王，不出意外的话，宗家一定有人嫁进端王府后院的。
可如今皇甫临求娶宗月，皇甫家地位尴尬，一面跻身四大家族与皇室作对，一面嫡长女又嫁给太子，与皇室关系密切。
宗月嫁给皇甫临，意味着整个宗家态度转变。
除非宗家计划放弃这个嫡长女，先将宗月嫁给皇甫临，再宣布跟她断绝关系，这样两边都不得罪。
“我还以为二太太很支持我嫁过去。”宗月不咸不淡道。
“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二太太心中一紧，正色道：“二房与您是联盟关系，妾身总要为您考虑的。”
“老夫人年迈不管事，宗夫人被关入宗祠，倘若我再嫁出去，太太日后就是宗家后院第一人了。”宗月笑笑：“无论太太日后想动什么手脚，都十分容易。”
“二小姐何必如此看不起妾身？”二太太强行稳住心神，正色道：“妾身确实略懂后宅手段，可妾身也守信用。”
宗月静静望着她，不语。
皇甫临跟在太子身边，对庞城主一事有些了解也正常。
他又有人脉，想查宗家对此事的态度也很容易。
偏生她就是觉得诡异，那些对接的人早不找麻烦晚不找麻烦，偏偏在这样巧的关头找麻烦。
还偏偏一找一个准，整的宗瑾焦头烂额。
若说宗家没有皇甫临内应，那些找麻烦的对接之人怎可能如此精准？
“再过几个月，二太太的孩子也该出生了吧。”宗月道：“家中又要添丁加瓦了呢。”
“是啊。”二太太抚摸小腹，面容祥和：“大夫说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儿子。”
宗月眸色愈深。
“大哥将您视若生母，恭敬孝顺，您心中有数。”宗月淡淡道：“想必这个孩子出生后，大哥定十分宠爱。”
“我不求您对大哥如何好。”宗月警告道：“只求您别在背后给大哥使绊子，当然，也别给我使绊子。”
“我不对无辜孩童下手，但是，我有上千种方法，能让这个孩子因巧合离世。”
二太太心神一震，不自觉后退半步。
见达到震慑效果，宗月满意笑笑，离开了二太太的院子。
二太太可不是个简单女人。
……
梁苏暮接到司水信件，下意识以为宗月出了事。
他拧眉。
其实香城这边的布置十分重要，几日前庞城主出事，正是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他难以脱身。
可若现下宗月出事，他不能不去云城一趟了，何况还有那件事……
香城布置告一段落，他也该去看看庞城主了。
如此打算着，他接到信件当天就往云城赶，快马加鞭，总算是在两天后赶到了。
“宗小姐出了什么事？”他焦急问前来迎接的司水。
“啊？”司水不解：“宗小姐没有出事啊。”
“那你在信中写有要紧事，是什么事？”梁苏暮心神一松。
“是庞夫人要见您。”司水老实答道：“宗小姐率领我们夜探太子别院，我们逼供太子，得知庞城主并不在太子手上。”
“于是宗小姐推断，庞城主也许是自己走的，就询问庞夫人可有线索。”司水道：“可庞夫人却说，除非您亲自来，否则一个字也不会说。”
梁苏暮的心又渐渐沉了下去。
司水将他带到城主府，宗月早已经等在那里。
“好久不见，端王殿下。”宗月声音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怅惘。
“好久不见。”梁苏暮点头。
两人遥遥对视，上次见面已是几月之前。
纵心中有万千话语想说，话到嘴边，两人又闭口不言。
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情，经历的心酸、痛苦与高兴，如何又能在极短的时间全部吐露？
宗月与梁苏暮并肩去看庞夫人。
“殿下这次来云城，会待多久？”宗月下意识问道。
“待不了几天。”梁苏暮脱口而出，说完才觉不对，又讪讪道：“香城那边需要我去处理，所以……”
他话没有说完。
两人许久未见，连说话都生分不少。
梁苏暮心中涌起几分酸涩感。
云梦已经百年没出过奸细了。
谁又能想到就在他们这一代，偏偏出了通敌之人，还导致边境战事失利，云梦痛失几座城池呢？
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内斗归内斗，终究只是家丑，可若一旦有敌国涉入，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们在自己的国度，与自己的国人斗得怎样死去活来都没关系。然而叛国，是原则性问题。
群臣心头俱骇。
但此刻，还不是解决此事的时候。
苏相倏地出列，奏请道：“陛下，雁门关战事吃紧。微臣以为，端王殿下素有云梦战神之称，由端王前去平乱，十分合理。”
明昭帝顿了一瞬。
接下来，梁苏年以及苏家的拥护者，都开始提议让梁苏暮去。
明昭帝遥望梁苏暮，后者面无表情。
他略有些紧张，开口：“端王以为呢？”
梁苏暮站着没动。
他是可以去，但不能他主动提及要去。
“微臣身患重病，恐怕难以胜任。”他回绝道。
“哦？”明昭帝挑眉：“端王生病了？来人，快叫太医，让太医瞧瞧。”
苏相与苏宗白对视，两人俱没有说话。
苏家经营百年，眼下已有足够的势力。
苏太后不是明昭帝生母，不进则退，日后苏家一定会节节败退。
等梁苏暮离开京都，有些事就可以开始了……
明昭帝话落，梁苏暮丝毫不慌，维持原姿势不动。
太医很快过来。
在给梁苏暮诊脉之后，太医一个头两个大。
天爷的！他今天怎么恰好轮班！怎么就让他卷入这种事中来？
他面色一言难尽：“回陛下……端王的身体，的确有些问题。”
“可会影响端王领兵打仗？”明昭帝又问道。
“这……”太医不说话了。
“臣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梁苏暮出声道，他也不欲为难太医。
太医眸中闪过几分感激。
“微臣实在无能为力，还请陛下恕罪。”梁苏暮道。
明昭帝蹙眉，眸中怒火升腾。
“陛下。”苏相出列，给明昭帝使眼色：“臣以为，不如先彻查叛徒之事。”
这算是给了明昭帝一个台阶下。
明昭帝这才脸色稍微和缓，颔首：“让大理寺彻查吧。”
说罢，他径直离去。
“退朝——”
下朝之后，苏相、苏宗白、明昭帝、梁苏暮齐聚书房。
“不知端王身体要如何才能好起来？”苏相笑眯眯问道。
梁苏暮睨他一眼：“此事就不劳相爷费心了。”
“边关战事，举国瞩目。王爷作为云梦武将的中流砥柱，王爷的安危自然事关云梦安危。”苏相叹气：“本相不能不费心啊。”
“朕将宗月许给你。”明昭帝面无表情：“你去边境？”
梁苏暮轻嗤一声：“微臣以为，陛下应当派太子前去，再不济，睿王也可以。太子和睿王皇兄，才是陛下的好儿子。”
“你！”明昭帝气得噎住。
“端王殿下这话就见外了。”苏相老谋深算道：“东宫情形如何，您心里也清楚。说这样的话不是在陛下心中捅刀子吗？”
“何况睿王自小体弱，实在无法胜任。”他叹了口气。
梁苏暮挑眉，梁苏年打小被精细养着，如今却说自小体弱了。
其实这场御书房会面，彼此都心知肚明，根本目的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
只要让梁苏暮得到足够的利益，他是会去边境的。
问题是，他想要什么？
“朕为你和宗月赐婚，还不够吗！？”明昭帝严辞令色：“以宗家门第，若非朕允许，她只配做你侧妃！”
梁苏暮抬眸：“陛下是在开玩笑吗？”
“用一纸婚约，就买我去边境送死，我这条命，未免也太便宜了些吧。”他冷声道。
明昭帝没说话。
“王爷火气无须这样重。”苏相做和事佬打圆场：“我们都知道，边境非王爷不可。光这样说也不是办法，不如王爷说说，您要什么？”
“军饷一百万辆，足够粮草，最基本的。”梁苏暮面无表情。
苏相咬牙，应和：“这是自然。”
明昭帝捏断了一根笔。
“封我为摄政王。”梁苏暮又道。
苏相脸色难看。
明昭帝猛地掀翻桌子痛斥：“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梁苏暮望向窗外，翘起二郎腿，语气平淡：“缺一不可。”
苏宗白轻笑。
梁苏暮挑眉，他一直在关注苏宗白的反应。
“不如陛下就答应王爷吧。”苏宗白道：“若此次王爷得胜归来，论功行赏，王爷也该封摄政王的。”
到了如今，梁苏暮已经封无可封了。
平日里的赏赐，也就是一些金银珠宝。
但退敌立功，却不能光用金银珠宝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