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羡走近柔星,但柔星在一步步向后退。
直到退的不能再退,身后是冰冷的墙面,她才停下来,胆怯地望着时羡。
时羡不知她为何用如此眼神看他,伸手抽了下被子,却发现柔星动作很大的避开,如同受惊的兔子。
他无奈,转过身来盯着柔星:“星星,你怕我?”
分明那日下意识牵着柔星手时,她对自己不是这样的排斥。
“没……我没有。”柔星可怜的摇摇头。
“我不会伤害你,若你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可以说出来。”时羡又道。
回应他的是柔星一声蚊子哼。
时羡叹了口气,开始脱衣服。
柔星瞪大眼,惊问:“你脱衣服做什么!?”
时羡动作一顿,随后反应过来无人教导她这些,不由心尖疼了一下,这才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柔星年幼天真,若他当真对她做了什么,跟禽兽无异。
在柔星没有喜欢上他之前,他不打算对柔星做些什么。
柔星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又紧张起来,因为时羡躺在了她身边。
柔星:?
不打她吗?
她神色一时有些欣喜,又有些茫然。
那些婶婶被伯伯们打之后,感情却愈发好了。
时羡为什么不打她呢?
她的丈夫,是不喜欢她吗?
柔星咬了咬唇,突然觉得悲从中来。
心中委屈,她就在床边低声哭起来。
时羡躺下不久就听见身边传来哭声,不由错愕不已。
转身,伸手搭在柔星背上,给她无声的安慰:“怎么了?”
柔星一边哭着一边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知她从何得来这个结论,时羡目瞪口呆。
他怎会不喜欢她?从第一次见面,她可不就在他心尖尖上了吗?
“我喜欢你。”回应柔星的是时羡坚定的声音。
“那你为何不肯打我?”柔星又哭哭啼啼问道。
时羡不知她这是什么逻辑,喜欢她,便要打她吗?听谁说的!
“正是因为喜欢你,才不肯打你。”时羡定定的盯着她,道:“终此一生,我都会将你保护成小公主,不会打你。”
柔星茫然抬头,触及时羡神情的目光,瞳孔缩了缩,又赶快避开。
她脸颊上还带着泪珠:“可那些婶婶身上都有被打的青紫痕迹。”
时羡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
“那不是被打的。”他耐心为妻子解释:“那是别的痕迹,日后你就明白了。”
一语双关。
见柔星不再哭泣,时羡拉着她乖乖躺下。
一夜无眠。
-
巫族正热热闹闹进行婚礼时,梁苏暮的军队已经打到京都。
原本巍峨坚固的城墙终究被军队拿下,在百姓们的目中不再能抵御一切。
京都种种,都仿佛落日余晖,带着些许悲壮与孤凉。
“没想到最后,还是雁门关与京都拼了个你死我活。”
苏家议事厅内,苏家一众男丁皆端坐在此。
上首,年迈又颓然的苏相坐在那里,苏宗白陪在他的旁边。
只是外表衰老了,他的目光依旧锐利。
梁苏暮缓缓步入。
皇宫他没去,梁苏年不成气候,现在还在妃子床榻。
他抬头,静静地注视着苏相。
“我也没想到。”他开了口:“我原以为会与岭南先对上。”
可谁能想到呢?岭南有意避让雁门关,京都却在梁苏年的搅合下屡屡出错。
他本就因苏相当初暗自扣下宗月不满,到了后面雁门关与京都的矛盾简直无法调和。
所以就有了今日这一幕。
兵临城下,奔走流窜。
他倏地嗤笑。
“都是孽缘。”苏相皮笑肉不笑。
“成王败寇,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梁苏暮先对苏相行了大礼。
用拜见妻子娘家长辈的礼节,与所有人都见了礼。
“这一幕,是我期盼了很久的。”梁苏暮神色未变,道。
他抬眸与苏相对视:“从娶了月儿,我就幻想着有这么一天。能够得到苏家的承认,堂堂正正的,以苏家女婿的身份站在这里。”
苏相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将月儿许配给你,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是啊。”梁苏暮笑了笑:“月儿曾经问我,若真有我事成的一天,可否留下苏家大房性命。”
苏相与苏宗白眸中先是诧异,而后想到什么,骤然瞳孔一缩。
梁苏暮的声音继续传来:“我答应了。”
“但她应当也来问过你们,你们没有答应。”
他用陈述的语气说着这句话,目中无波。
“为什么,你们就不肯对她好一点呢?毕竟她已经……”为苏家丢了一条命啊。
“便是你要留我们性命,我们也不会苟活于世。”苏相打断了他的话。
“我苏氏高门,清规戒律。家规教养子弟,事事以家族为先。”
“族中无论男女,自出生至死亡,都要为家族献身。我如此,我夫人如此,我长子如此,我的一双女儿自然也如此。”
“想我出身高门,少年得志。”苏相眸中多了浊泪:“文韬武略,入朝为相。”
“我汲汲营营一生,三朝为相,扶持两位皇帝!”
“到头来,却令我苏家得如此结局。”
“既是我能力不足,我认栽。”
他视线下移,锐利的目光瞥了梁苏暮一眼。
“卖女求荣,不是我会做的事。就算你肯放过苏家大房,我们也要与苏家共存亡。”
“当初将月儿嫁给你,我诚心实意。她上辈子那样苦,这辈子,我愿她嫁给心上人。”
“你虽是苏家之敌,但苦恋月儿多年。生母已逝,与先帝关系不好,月儿嫁给你,上面不会有公婆磋磨。”
“最重要的是,月儿喜欢你。”
“多番权衡之下,我选了你为月儿夫婿。只盼着你能对她好,不要辜负月儿。”
苏相话音落下,周围坐着的人除了苏宗白,面上都浮现惊诧之色。
他们原本以为,宗月只不过是苏相利用、以对付梁苏暮的。
却没想到,竟是真情实感的女儿吗!?
“父亲……”苏宗白担忧地唤了一声。
梁苏暮默了默,再次向苏相见礼:“岳父令人肃然起敬。”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苏相苦笑:“自月儿嫁给你,我就察觉她与苏家愈发离心。某种程度来说,这是好事,说明你们夫妻二人感情融洽。”
“她与苏家一步步走向敌对,我看在眼里,不曾拦阻。太多时候是苏家对不起月儿。”
“与她为敌,不是我的本意。一切皆是无奈罢了。”
苏相垂头丧气。
竟然已经到这一步了啊。
他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人们只看到苏家昔日的风光,却看不到苏家宛如烈火烹油,日日行走在刀尖之上。
人们只看到他这个苏相权倾朝野、威名远扬,却看不到他也是人、甚至只是个普通人。
他殚精竭虑,他有愧妻儿。
苏宗白望着梁苏暮。
他不得不承认父亲是对的,梁苏暮的确是个优秀的人,也是个好丈夫。
宗月嫁给他,会幸福的。
当然,那幸福,他看不到了。
整个苏家、乃至整个皇宫的人都在等着梁苏暮审判。
他们的命运,牢牢掌握在这个男人手里。
京都怎么就战败了呢?之后的日子里苏宗白时常想起。
大概就是苏家看不惯梁苏年,梁苏年也看不惯苏家。太后的心开始渐渐偏向梁苏年,上面又没有太皇太后压着。
梁苏年屡出昏招,父亲优柔寡断。
京都败的彻底,连带着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昔日风光高瓴的苏氏,再也不复存在。
梁苏暮最后扭头离开了。
苏家没有人遭到羞辱,也没有人死亡。他们被软禁在府中,听候新帝发落。
只是破败的门庭,还清晰地记录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
苏宗白耳边回荡着梁苏暮那句话——
“月儿如今不在我身边,你们身为他的家人,我不愿让月儿难过。我不处置你们,待月儿回来,一切由她决定。”
随后梁苏暮便去处理攻入京都后大大小小的事宜,也没有其余人过来打扰,整座皇城就仿佛忘了有苏家存在一般。
梁苏暮率人包围皇宫时,宫中正是一片混乱。
宫人四处奔走,皇室说的话再也没了作用。
皇室都即将成阶下囚了,哪还能命令得了人呢?
苏宗岚一身皇后常服,正坐在宫中,静静地瞧着人走茶凉。
宫中是最捧高踩低的地方,这样的特性深入每个人骨子里。间或有些奴才想讨好新皇,会毫不犹豫将旧主出卖。
情分,是这里最没用的东西。
梁苏年还不知在哪个嫔妃宫中鬼混,其实她早该想到这一天了。
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苏宗岚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
早在梁苏年不再尊重自己时,她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想到丈夫与娘家反目成仇,想到因此国破家亡。
从苏宗岚嘴角流露出几分苦涩来。
她面容太过平和,令来来往往的宫人心生寒意。
直到有个宫人大着胆子来扣苏宗岚鞋上的珍珠并且成功后,局面一度失控,越来越多的人挤到苏宗岚跟前夺她身上的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