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声音冷厉的质问,青衣高手再没说话。
他从怀中掏出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三颗药,动作迅速给地上三人喂下。
而后他慢慢后退,遥望三人。
“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命数了。”他冷声道。
那声音再次响起:“你连这药都给他了,怎会活不了?此药救他们三人,属实大材小用。”
“说你嘴硬心软,你还反驳我。”
青衣高手撇撇嘴,很快消失在巷子中。
那声音也渐渐隐匿。
许久之后,当天光破晓,刺眼的日光打在梁苏暮脸上。
他终于悠悠转醒。
胸口的疼痛还在提醒着他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下意识握住剑,警惕地打量四周。
在发觉这里只不过普普通通的小巷子,并非地牢,也没有杀气后,倏地松口气。
这才有时间瞥向地上的人。
这一打量,又惊了,司水卫一排排躺地,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他蹙眉,上前轻柔摇着两人。
卫一最先醒过来,他迅速提剑向四周挥去:“殿下!您快走!”
梁苏暮:“……”
他无奈道:“别挥了,这里很安全。”
卫一犹自挥了一会儿,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啊?”
他慢慢停下来,摸摸后脑勺,神色狐疑:“主子,是您救了我们?”
梁苏暮摇头:“不是。”
他望着天边,若有所思:“本王也不知道。”
“本王醒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
“对了,还有司水!”卫一倏地想起来,连忙跑到地上,大喊:“司水!醒醒,司水!”
他并未报司水会醒过来的希望,昨夜司水是三人中受伤最重的一个。
他没料到的是,司水竟在他摇晃之后,猛烈咳嗽着,缓缓睁开双眼。
“王爷……”
司水声音中气十足。
梁苏暮和卫一对视,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水受那般重伤,没有大夫诊治,竟也会醒来!?
“定是神秘人救了我们,再为我们疗了伤。”卫一猜测道。
梁苏暮淡淡觑他一眼:“所以神秘人是谁?”
卫一傻眼,神秘人之所以是神秘人,不就是因为猜不出身份吗?
“没有平白无故的救命之恩。”似乎是猜出卫一心中所想,梁苏暮又面无表情道:“在我这个位子的救命之恩,就更不会没有理由了。”
“有些人出于自己良心相救,有些人出于情义相救,有些人出于利益相救。”梁苏暮顿了一下:“但无论哪一种,不求回报的相救,都是极少的。”
像他们这种,被救之后恩人无影无踪的,就更少了。
要么那人是真的做好事不留名,要么就是等着来日要他报恩。
他更倾向于后者。
“你们二人身体如何?”梁苏暮又打量自己两个属下,问道。
虽好奇何等高超医术才能令他们身体好转如此迅速,可目前看来,并没有坏事。
卫一摇摇头:“属下没事了,只是身上黏得紧,想洗个澡。”
司水也摇摇头:“属下……貌似也没事了。”
他想说自己身上还有伤,可上动动下动动,没有一处传来疼痛之感。
当着自家王爷那张臭脸,他也不敢睁眼说瞎话。
司水缩了缩脖子。
主仆三人灰溜溜回了端王府。
“一夜过去,苏家那边该了结的应该都了结了,接下来就是清算了。”梁苏暮蹙眉,边走边吩咐司水:“你迅速去打探消息,看看昨晚苏家之事是何结果?”
太子此次应该会受到沉重打压吧。
“梁苏暮!”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端王府门口传来耳熟的声音,宗月怒气冲冲从门内走出,直奔他眼前,然后一把抱住他。
“你究竟去哪了!?”宗月用小手捶他胸口。
梁苏暮叹气,也是神色惊疑:“你不是在宅子里吗?怎么回来了?”
说罢,他上上下下检查宗月身体:“你可有事?”
“我没有事!”宗月气的跺脚,瞪他:“有事的是你吧!?”
这次轮到梁苏暮心虚了,他摸摸鼻子,讪讪道:“我没事……我没事……”
“信了你的鬼话!”宗月白了他一眼:“进去说。”
两人相携进了王府,浑然忘记背后还有两个负伤属下。司水卫一对视,各自耸耸肩。
还能怎么办?他们没有媳妇迎接,只能自己进去呗。
话说宗小姐那边,也不知有没有合适的丫鬟小姐,给他们二人保个媒。
“你老实说!”进了王府,宗月就直奔大厨房,提起菜刀回去横在梁苏暮脖子上:“你昨夜为什么骗我?”
“啊?”梁苏暮装傻:“我没骗你啊,我怎么敢骗你呢。”
“少贫嘴!”宗月瞪道:“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老老实实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梁苏暮凑上去,正想问,被宗月强势目光逼回去。
“好吧,我说,我说。”他举双手投降:“昨夜听到下人来报,苏宗白出事。苏宗白地位特殊,他一出事全京都都在观望,我必须回来。”
“但这些政事,风险太多,我不敢让你轻易卷入,只好让你待在那宅子里,至少地位隐秘,真要出了事,你也有地方逃。”
他望向宗月,深情款款。
“那后来呢?”宗月面无表情:“你为何没有去苏家?”
她刚开始进去,并没有想到梁苏暮不在。等离开苏家才恍然惊觉,明明梁苏暮脚程比她快太多,应该他先到苏家。怎么她都到了他还没到?
当时长兄屋内,三个皇子,也就他没到场。
想通这一切,她急的脸色都变了,又得知梁苏暮没有回王府,便立刻嘱咐杨管家在全城暗中寻人,生怕他出了事。
而眼下瞧着,他肯定也是遇到事了,不然方才为何三人个个衣服都是血红色?跟杀人犯一般无二。
“后来……”梁苏暮眸色略深:“我们遇到了死士。”
“死士!?”宗月惊呼。
云梦国高门望族,养死士的并不多。一则死士太费人力物力,至少死士接受的训练都是非人的,每每在训练中死去的属下不知凡几。
二则,云梦国规定,除了太子和皇弟,任何人禁止养死士,因此大家都是偷偷摸摸养。
培养成本太高,因此死士比杀手地位不知高出多少,平日里也难以见谁家有死士,全都藏着掖着。
刺杀梁苏暮的,竟是死士吗?
“你可有事?”宗月红了眼眶。
苏家私底下也有死士,但她只模模糊糊瞧过一眼,然而死士武功如何,她却是知晓的。
能被派去刺杀梁苏暮的死士,武功在整个云梦国都应是翘楚吧。
“我无事。”见她为自己难过,梁苏暮心中某处倏地柔软。
他温柔将宗月手拉过,安慰道:“我本没什么伤,只是司水受了重伤,我因救卫一也中了一剑。”
“中了一剑!?”宗月心惊,立刻抓住梁苏暮,作势就要扯开他胸前衣服检查伤势。
梁苏暮按住她,察觉自己身体某处有细微变化,他无奈:“不必看了,我无事。”
在宗月怀疑的目光下,他硬着头皮解释:“我们原本全军覆没,就要被那群杀手带走,但是突然得一位高手相救。”
“不知那高手喂了我们什么药,伤口好转的很快。别说我,就连司水现下都活蹦乱跳了。”
“真的吗?”宗月不相信,狐疑道。
“自然。”梁苏暮颔首。
恰巧司水和卫一换好衣服进来,拜见两人,宗月见司水确实十分正常,两人边走还便感叹那高手用药如何神奇,这才作罢。
“我之后会为你诊脉,不准逃!”宗月不甘心道。
梁苏暮无奈摸摸她的头发:“好。”
“话说回来,你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他问道。
“你与其让司水打听苏家的事,不如问我。”宗月垂眸:“昨夜暴雨之时,有人向我房间射箭传信。”
“信上写着,”她抬头,与梁苏暮对视:“苏氏嫡长子重伤,危在旦夕。”
“于是我便赶往了苏家,索性睿王妃在场,便让我进去了。”
她老实答道。
“竟有此事。”梁苏暮手骤然握紧:“竟有人趁夜摸到那宅院里。”
宗月耸耸肩。
“事情结果如何?”梁苏暮又问道。
“太子在皇甫雅面前诋毁苏宗月小姐,被苏公子听到,与太子争执,太子慌乱之下刺伤了苏公子。”
“今早苏公子已经醒了,想来是挺过去了。”宗月松了一口气。
梁苏暮却是仅仅拧眉。
如此说来,昨日发生的大事实在不少。
先是苏宗白与太子斗殴,算是两败俱伤,而后他又被刺杀。
他们三个人,一个是苏家未来家主,一个是当朝储君,一个手握兵权,竟在同一日出事。
究竟是何人布下如此大局?昨夜之事的目的,又是什么?
当天早朝,梁苏暮和苏宗白俱未出席。
龙椅之上,明昭帝心情颓靡。
有人上书,要求太子为刺伤苏宗白一事给个交代。
群臣对此议论纷纷,几乎呈一边倒的局势向明昭帝施压。
惟有皇甫家的人肯为太子说几句话,到底也是杯水车薪。
奇的是,对苏宗白寄予厚望的苏相,竟未发一言,全然无视此事。
这也给了明昭帝借口,一力压下此事。
京都众说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