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四大国,北荣西北,辽东东北,姑苏西南,云梦东南。
洛水河一支流经北荣姑苏,一支流经辽东云梦,最终在云梦国北郡境内汇聚。
而洛水城,就是京都与雁门关直线距离上,唯一靠近洛水河的城池。
到达此处,宗月命一千禁卫军在客栈休整,自己则独自一人去了摘星楼。
是的,摘星楼实力渐渐强盛,已经开到京都周边了。
摘星楼是花楼,宗月一袭女装,此处的老鸨不认识她,正要驱赶,倏地见宗月衣袖中展示的玉佩。
鸢尾花玉佩,宗瑾从宗夫人那里搜出来、原主生母留给原主的玉佩,后来被宗月当做明月阁和摘星楼主人的象征。
老鸨神色有一瞬间变化,随即挥舞着扇子上前嗔怪道:“你这丫头,怎么净偷跑出去?还不快去二楼天字一号房伺候!”
宗月会意,略微颔首:“是,妈妈。”
她低着头,出来前乔装打扮过一番,此时天又尚未完全黑,摘星楼的客人并不多。
因此无人觉察不对,宗月很顺利地去往天字一号房。
进了房间内,便是里面人齐刷刷的行礼:“属下拜见主子!”
宗月目露欣慰,摆摆手:“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
宗月扫视众人一圈,见到熟悉面孔,心中暖流涌过。
玳瑁、玲珑、王虎、时羡、秋娥、晚晴,都在这里了。
他们是她势力的奠基人,更是她忠实的拥护者、最坚实的后盾。
自得到雁门关即将失守的消息,她就暗中下令,让他们先行一步来洛水城,在城内的摘星楼汇合。
“你们来几天了?”
“除了我和玲珑,他们四人都是四天前到的。”玳瑁低眸答道,他是这一行人里面资历最老的人。
而他和玲珑原本驻扎在云城大本营,从云城到京都再到洛水城,的确是要花一些功夫。
宗月无声颔首,示意她知道了。
“收到主子传信,我等立刻召集手下来洛水城等您。”王虎答话道,他是摘星楼的主负责人。
“我们在各地的属下加起来,足足有两千多人,留了几百人驻扎,还剩两千人化整为零,皆奔赴在雁门关的路上了。”他道。
“很好。”宗月点头,良久又叹息一声。
边境战事未明,她不知晓那里还有多少军队能给她用。
而三千人,是远远不够的啊。
“可有属下先至雁门关?内部情形如何?”她又问道。
提及此事,王虎立刻蹙眉,面带迟疑。
“不敢用此事瞒主子,只是雁门关内……实在有蹊跷。”他答道。
“哦?”宗月挑眉,眸中隐有诧异,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主子消息传来时,恰有一位属下在雁门关附近做任务,因此先到了雁门关内。”
“只是雁门关的战况并不像传到京都的那般惨烈……”王虎缓缓道,随即又补充:“当然,摄政王殿下的确是下落不明。”
“怎么说?”
“攻打雁门关的辽东军似乎并不积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雁门关内百姓过得并不好,虽辽东军没打入,但反而是关内政府、富商豪绅在搜刮民膏民脂……”
宗月眉心逐渐拧成川字,她没打断王虎。
“听闻辽东军的秦良玉将军治下严格,所到之处不曾烧杀抢掠,反而尽力恢复当地安宁。因此雁门关内诸多百姓都期盼着能够尽快失守……”
王虎眼神复杂:“传到京都的信件之所以说雁门关即将失守,是因为关内百姓三番两次偷偷打开城门,引辽东军进入。幸有军队及时发现,处置了一些百姓,这才没有人继续开城门……”
“但造成的损失却是惨重的。”
“可摄政王的军队就在雁门关内,哪怕摄政王下落不明,雁门关内也不该是这种模样!”
宗月心下骇然。
大敌当前,敌人休养生息占尽民心,政府却一位搜刮民膏民脂,此举意味着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
长此以往,雁门关怎么可能不失守?
但梁苏暮的军队分明在那里。
雁门关,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虎摇摇头:“那属下进雁门关不久,很多消息无法打探清楚。而且雁门关内消息传递似乎十分困难,那属下至今也只传了一封信回来。”
“摄政王的确是下落不明,连带着还有三万兵马。至于当时雁门关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他叹气。
宗月沉默。
饶是再消极,她也没想过雁门关内是这种情况。
几乎是满目疮痍,令人无从下手。
何况,里面必定有层层阴谋。
“辽东军除了秦良玉外,是否有其他将领?”宗月问道。
王虎挑眉,面带疑惑,摇头:“辽东军应当只有一位秦良玉将领,不曾听闻有别人。”
“再查。”宗月吩咐道:“辽东军内,定不只有一个作决定的人。”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预感,此次雁门关危机,许是因关内还存在着叛徒。
辽东当初能与废后勾结,从废后手中取得云梦边防图,如今自然也能与雁门关内的人勾结。
而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并不像梁苏暮口中的打仗天才、清冷矜傲的秦良玉所为。
也就意味着,辽东军内部有两头虎。
一山不容二虎,先前秦良玉被辽东皇帝紧急召回辽东京都,许是也与那另一头虎脱不了干系。
可若当真如此的话……宗月眉头愈发紧皱。
她抬眸,不自觉望向雁门关所在方向。
倘若雁门关内真有辽东奸细,那关内百姓如今该是何等艰难?雁门关又还撑得住几日?
那奸细能害得雁门关如此惨烈,定然位高权重。他容忍得了她这个朝廷派去的、新的边境主将吗?
不,他忍不了。否则就不会有那封夸张的战报。他是想让朝廷派个主将去,再不经意令这位主将战死,最后朝廷无法,只能在雁门关内选择新的主将。
如此一想,那范围就缩小许多了。
只是还要先去雁门关内看看,关于雁门关的消息稀少,不知己知彼,她根本无从下手。
众人自然对她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
休整一番后,翌日,大军再次出发。
说大军实在是夸张,不过区区一千人,想来那雁门关内辽东的奸细都不将她放在眼中。
不过宗月还是很欣慰的。
京都这群禁卫军,除了有身家清白的普通百姓,还有一部分来自各大世家,是其家中子弟。
能跟着宗月出来的当然不会是嫡子,但即便是庶子也接受过家族教育,那也够了。
最重要的是,宗月在这群禁卫军身上,看到了云梦国的风骨与脊梁。
似是知晓边境战事吃紧,一连好几天的艰辛奔波,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
哪怕长途跋涉,他们已经很累了。
宗月私下的训练强度远胜军队,她体力好,遥遥驾马走在前面当领头羊,身后的将士们自然不甘示弱。
整整一千人,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比如眼下,跟在宗月身后的一个小孩子。
他名叫司徒空,身边人都叫他小空。
“你是司徒家的人吗?”宗月笑笑:“你可害怕?”
她似乎见过司徒家的人,当日苏嫣然潇湘别院游湖时,跟在她身边的那个狗腿子司徒若。
“是啊。”司徒空摸摸后脑勺,腼腆一笑:“我不害怕。”
“为何不害怕?”宗月挑眉。
她对司徒空的身份已然了解,司徒若的庶弟,她父亲最小的儿子。
但显然不得宠爱,不然也不会跟着她去雁门关了。
“若我们不去,雁门关的百姓才更加害怕。”司徒空很坦然的答道:“我虽是家族庶子,受家族栽培。可家族钱财也来自百姓供养。百姓有难,我身为士兵,自当全力以赴。”
宗月哑然失笑,良久她才叹息,如司徒空一般广阔的胸襟,是很多世家嫡系子弟都没有的。
看来司徒家并不只是纨绔愚蠢之徒。
“那你可知,本将麾下目前只有一千人,而辽东军队足有数十万人。”宗月眸中笑意一闪而过:“我们此去几乎是必死无疑。”
“若能战死于沙场,临死之前抛头颅洒热血。”司徒空小小的身躯透露着坚定:“那也值了。”
宗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前行速度越发快了。
她不知晓手底下这一千禁卫军平时受谁训练,总之整体的思想觉悟都十分不错,像司徒空这般想的足足有几十个。
可这一千人中各家族庶子也不过百来个。
有他们在,宗月觉得,即使前方渺茫,可获胜机会似乎又多了些。
一行人风餐露宿,终于在三天后到达距离雁门关最近的城池,襄城。再向前进,就是雁门关了。
雁门关还维持着那幅样子,几欲失守,却偏偏没有失守,似乎一直在等着什么到来。
众人在襄城停下。
哪怕再想进发,可宗月还要为手底下这群士兵着想。
不眠不休赶了三天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他们这样子去了雁门关,根本不用反抗,甚至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就被辽东军砍死了。
她下了军令,要求众人在襄城休息一天。
她自己则召了玳瑁等人前来:“我欲先一步进雁门关,你们在此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