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若话落,苏嫣然淡淡扫了宗月一眼,没有说话。
若今日她真的将宗月打了板子,只怕她活不到明天。
平阳郡主在京都有另一个名字——端王梁苏暮的女人。
不过……
苏嫣然不知想起什么,嘴角微勾,若有所思。
“你说的在理。”苏嫣然点头道:“来人,赐十五杖。”
宗月神色未变。
晚晴眸中隐有怒火,挡在宗月身前,替她拦下潇湘别院的下人。
“我家郡主乃陛下亲封的郡主,我看你们谁敢!?”晚晴大声斥道。
当初在温泉山庄的历练,也让她变了模样。
“大胆!”司徒若亦眉眼冷厉:“你家主子是陛下亲封郡主,太子妃娘娘却是未来国母!难不成,一个小小郡主,也敢骑在太子妃娘娘的头上吗!?”
苏嫣然淡淡抿了口茶,没有什么反应。
仿佛造成这场对峙发生的人不是她。
同样,宗月也没什么反应。
她依旧淡定地坐着,欣赏戏曲,品尝糕点,甚至还遥遥向苏嫣然举杯示意。
宗月没有动,然潇湘别院的下人睨着苏嫣然反应,不可能不动。
平阳郡主宗冉不好得罪,可苏嫣然才是他们的主子,掌握他们的生杀大权。
他们谨慎又小心翼翼向宗月靠近。
见状,司徒若忽的嗤笑:“怎么,你们是没吃饭吗?连打个人都如此没精打采,还怎么保护太子妃娘娘?”
闻言,宗月抬眸,视线在她脸上落下。一瞬间的功夫,她很快挪开视线。
那群下人离宗月更近了。
湖心戏台上的歌舞戏曲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在场众人早已不再言笑晏晏,都在等着瞧这闹剧的最新进展。
京都最近炙手可热的红人,vs苏家嫡女、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两人之间的纷争自然很精彩。
“小姐……”晚晴面有急色,瞧着宗月,被人如此羞辱,怎么自家小姐一点反应都没有?
宗月一直没动,直至别院下人已经走近她席案之前。
就在下一秒,这群人即将说话的刹那,宗月突然开口了:“一别多年,太子妃娘娘,你的手段还是如此上不得台面。”
简陋、粗暴、没底线。
苏嫣然微怔:“什么意思?”
什么一别多年?
宗月却轻嗤一声,不说话了。
她手上稍微使力,上好的白玉瓷茶杯瞬间化为粉末,潇湘别院的下人陡然变色。
“你想将狸猫换太子的消息传到陛下耳中有许多种方式,何须经过我?”宗月眉眼未抬:“只怕是娘娘恨极了我,又一向喜欢借刀杀人,所以才有了今日宴会。”
“可惜……”宗月啧啧两声,抬眸:“不是所有人都会配合你的。”
若此事因她传到明昭帝耳朵里,无论事情真假,她都会被明昭帝借机怪罪。
“狸猫换太子一事,本乃荒谬之言。既是如此,我不过简单评论戏曲,何错之有?”
“荒谬之言,若上位者对它加以重视,只会让人更相信它是真的。娘娘应当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真要说起来,该被杖打的人是你吧?太子妃娘娘?”宗月嘴角噙着笑。
倘若狸猫换太子没有被流言赋予另一个层次的意义,曲子被大江南北传唱,全天下的人都能听得到,自然也能评论,又何错之有?
而苏嫣然拿这么一点捕风捉影的小事责罚她,只会错误更多。
她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要母仪天下的啊。
苏嫣然冷了脸,咬牙切齿道:“多谢平阳郡主提醒。”
“是我应做的。”宗月挑眉,淡淡道。
潇湘别院的下人面面相觑,最后在晚晴的呵斥下退了下去。
气氛一时间凝滞而沉默。
司徒若见势不对,很快喊湖心戏台上重新唱起来,气氛才逐渐升温。
宗月终于有时间瞧瞧自己身旁那位怯生生的姑娘:“你是哪家的小姐?叫什么名字?”
那怯生生的姑娘猫着一双大眼,看起来像极了未出世的小白兔:“回平阳郡主,我出自陈家,名唤陈思吟。”
陈家……
宗月在脑海中仔细搜索一番,还是没想到陈家是哪家。
见她依旧疑惑,陈思吟又小声解释道:“家父是端王麾下,陈将军。”
这样一说,宗月恍然大悟。
陈将军算是梁苏暮手底下得力干将,当初跟着梁苏暮从边疆回京都,之后就在京都驻扎。
宗月好笑,她也是远远见过陈将军一面的,陈将军此人粗犷豪放,哪知膝下女儿是这么个小白兔。
“今日多谢你。”宗月温声道。
陈思吟面上羞红,摇摇头:“是……是王爷让我来保护您的。”
“你?”宗月挑眉,眸中皆是戏谑:“来保护我?”
不是她瞧不起陈思吟,实在是这姑娘性格太过胆小,身材也是娇小玲珑。
若不说她父亲是陈将军,谁又能将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和眼前这个小姑娘联系在一起呢?
陈思吟点点头:“我……武功是父亲教的,很厉害。”
提起武功,她眼睛里星光闪闪,满含自信,跟方才的她判若两人。
宗月心中有了数。
“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她想了想,嘱咐道:“小心有危险。”
苏嫣然弄了这么大个阵仗,一门心思系那个通过她将流言之事传到明昭帝耳中,引得明昭帝大怒。
又怎会被她三言两语斥责回去,就此偃旗息鼓?
“正是因为有危险,我才要到郡主身边。”陈思吟摇摇头:“我会保护好郡主。”
宗月蹙眉,似是不知该怎么规劝这个小姑娘。
她已经被卷入这场浑水中来,但陈家没有啊。
许是猜出她想说什么,陈思吟睁着大眼睛想了想,小心翼翼将手覆在宗月手上:“郡主放心,我能来这里,父亲也是同意的。”
宗月再不多话。
为了避免波及陈思吟,她接下来一直保持高度戒备,任何风吹草动都要仔细筛查半天。
然而不知苏嫣然在打什么算盘,迟迟没有动静。
“别院湖大,今日天色不错,府上为客人们准备了小船。众位可要游湖赏玩一番?”
就在宗月快放松警惕的时候,苏嫣然倏地笑意吟吟道。
有她发话,众人自然无不赞同之理。很快她们就被安排好小船,各自入了湖。
潇湘别院的确大得很,面积堪比行宫,想必当年明昭帝建造这里也是废了一番大力气的。
众人三三两两上船,原本陈思吟紧跟着宗月,却有个只缺一人的小船将她拉走。
最后岸边剩下的,除了宗月,就只有苏嫣然和司徒若了。
苏嫣然扭头望着宗月,邀请道:“郡主若不嫌弃,可否与本妃同船?”
“平阳郡主嫌弃什么?能与太子妃娘娘同船,是她的荣幸。”司徒若轻哼一声。
宗月挑眉,司徒若当真是将苏嫣然爪牙扮演的淋漓尽致。
她没什么好扭捏的,很快走过去:“自然可以。”
苏嫣然轻扯嘴角,隐去眸底晦暗。
春日的阳光并不耀眼,天气也早就转暖。温柔的清风拂过众人,女眷们发丝飘扬的同时,也感受到丝丝凉爽。
“今年京都暖和的早。”苏嫣然倚在船边,慵懒道:“许是快入夏了。”
“便是入夏,”司徒若狗腿子恭维道:“这别院如此凉快,娘娘有何忧心呢?”
“本妃自是不会热。”苏嫣然平和道:“只是云梦不知有多少地方要干旱了。”
“娘娘仁心,定能感动上苍,降下甘霖。”司徒若应道。
这两人一唱一和,浑然当宗月不存在。
宗月倏地嗤笑,司徒若杏眸怒瞪。
“本妃有些好奇。”
两人都没搭理司徒若,迎着日光,苏嫣然直视宗月,道:“平阳郡主为何会说,多年未见?”
日光沐浴下的宗月,竟如出水芙蓉。她那双眸子沉静又灵动,苏嫣然心头熟悉感油然而生。
“口误罢了。”
“近日京中流言。”苏嫣然瞧着其他小船上的女人们:“说陛下不是皇祖母亲生,此事郡主如何看?”
“太后娘娘出身苏家,既是您的姑祖母,又是您的皇祖母。此事太子妃最有发言权。”宗月神色平淡,不接苏嫣然话茬。
“是啊。”苏嫣然点点头:“本妃确实最有发言权。”
“若本妃说,此事千真万确呢?”她紧紧盯着宗月,却没在宗月脸上看到一分旁的表情。
“那我只能说,娘娘愚蠢至极,当着外人和仇敌的面,也敢妄议皇族长辈。”
苏嫣然神色微变。
她歪了歪头,似是十分好奇:“宗月,本妃观察你许久,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嘛。”
“端王究竟喜欢你什么呢?喜欢到,能将本妃的亲姐姐从苏家带走处死。”
司徒若眸中惊诧一闪而过,不动声色瞧了眼苏嫣然。
难怪苏嫣然一直针对宗月,原来竟有这般血海深仇!
“平阳郡主可知,自本妃调查出真相那一天起,就没有一刻不想杀了你。”
又听苏嫣然继续道:“你以为,本妃设宴的目的,只是让陛下从你这里得知流言吗?”
说罢,她面上浮现一个诡异的笑容,伸手,轻飘飘将宗月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