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莫提!公子莫提!”
战玉轩问出这句话,掌柜大惊失色,忙在战玉轩眼前连连摆手,只求他不要再说了。
“谁也不知巫族秘密是什么,那是不能提的大忌讳!我是看公子在此苦等家人一月,这才不忍心说了几句。可有关巫族那个秘密,公子还是不要提及了,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掌柜说罢,神色有几分不好看,眸中还有几分惶然。他捂着胸口看看天,惊恐十分。
他说的话不会被巫族人知道吧?他是不是就要没命了?
想到这里,掌柜再不敢迟疑,慌忙离开战玉轩身边,甚至连跟战玉轩说话都不敢了。
见状,战玉轩慨然叹息。
确也怪不得这掌柜,掌柜肯告诉他这些旁人不敢告知的,就已经是大恩了。
他跟随父亲行兵打仗,见过太多民间没权没势的普通百姓,想法跟这掌柜是一样的。
他们胆小懦弱,贪生怕死。那巫族秘密在他看来跟当权者脱不了关系,至于提及就会死,只怕是有人为遮掩秘密杀了几个人,而后放出这些风声罢了。
但懦弱、明哲保身没什么不好。
乱世之中,谁又不想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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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
季老太爷处,季宁远神色谦谨,无形中却又带了几分自傲,站在原地。
季老太爷和季家主都在这里。
“远儿今日到这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季老太爷目光温和可亲。
季家年轻一辈里,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嫡长孙。
孝顺、有能力、有魄力。有他当掌舵人,季家也许会更上一层台阶。
目前发生的一切,也印证了这点。
“是有一件事情。”季宁远下意识蹙眉:“宗月已经进入巫山一个月了。”
他们一直盯着巫山,一个月前宗月进去时就有人来汇报。
宗月进去了,那那个秘密……
“竟有一个月了?”季老太爷愕然:“可有消息传出?”
季宁远摇头:“不曾。”
“许是死了吧。”季家主没放在心上。
季宁远不着痕迹侧头瞧了父亲一眼,这才出声道:“父亲有所不知,此女若为男儿,必能开疆拓土、名扬天下。其之才,远胜季宁雅。”
原先人人都道苏宗月与季宁雅不相上下。
可今年瞧着,两人虽未正式交锋,季宁雅却隐隐低了宗月一头。
“你说的对。”季老太爷沉吟片刻,将目光转向长孙:“你有什么意见?”
一个多月前他还没将这个当一回事,只叫巫山附近的人拦着宗月。
却没想到还不等季家属下拦阻,宗月就已经先一步进去了。
他不觉得宗月已经死了。
“远不知,还请祖父示下。”季宁远摇摇头。
涉及巫山,他不能妄下判断。
巫山在季家,甚至在岭南,都算一个不成文的禁忌。
人人都对巫山讳莫如深。
但真正知晓巫山与季家渊源的,也就只有祖父一人。
待祖父临终前,再将此秘密传给下一代。
便是季家主和季宁远,也只是知晓巫山内部有巫族聚居,他们要时刻防着不准巫族人出来,也要防止有人靠近巫山,得知巫山秘密。
至于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巫山附近那些有关说了巫族就会死的传言,也是季家放出来的。
巫族有秘密,这是在场三人都知道的事情。
为了这个秘密,二十年前,他们不惜血洗了整个时家。
可具体是什么秘密,除了季老太爷,无人知晓,旁人也不能有任何僭越之心。
季家主没有说话。
身为季家家主,他才能不低,只是与季老太爷和季宁远比起来,都稍显逊色。
他年幼时,季老太爷掌家。等季老太爷渐渐将季家交到他手中没几年,季宁远的才能也开始显现。
于是季家权柄经由季家主之手,交给了季宁远。
他前半辈子靠父亲,后半辈子靠儿子,每日只需饮酒作乐,十分怡然自得。
像这样明显不需要他动脑子的场合,他安安静静听着就是了。
季老太爷长吁一声,问:“东边战事如何?”
季宁远眸子垂得越发低:“京都节节败退,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季老太爷问的不是岭南与雁门关,而是雁门关与京都。
“梁苏暮入主京都,恐怕是迟早的事情。”
季老太爷先是沉默,而后喟叹:“局势对我们很不利啊,没想到屹立上百年的苏家,都败了。”
“苏家一辈子扶持了两个皇帝,个个都是白眼狼,如何能不败?”季宁远面无表情分析:
“何况苏相自幼女香消玉殒、养女叛出京都、长女空占后位有名无实,就隐隐心力交瘁,所作决定远不如从前有魄力。”
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往往一个决定,就能引起底下腥风血雨。上位者犹豫不决,在底下就可能掀起波涛骇浪。
眼下正值乱世,哪里经得起苏相犹豫不决?分明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毕竟京都的敌人可是梁苏暮。
“我记得苏家那个嫡长子好像也不错?”季老太爷拧眉,有几分迟疑。
他对苏宗白了解不多。
“苏宗白才能的确出众,唯一的缺点是对苏相太过信赖。凡是苏相作出的决策,只要没有明显偏移,在苏宗白看来都没有问题。”
“有苏相在上面,纵使苏宗白才能再出众,有什么用呢?”季宁远道。
他也不由叹息,凭苏宗白之能,其实是可以与他、梁苏暮争锋的。
只是太过孝顺,竟也成了缺点。苏宗白为家族所累,孝道羁绊了他,令他就此折戟于亲长之手。
“祖父说局势对我们不利,其实不然。”不等季老太爷说话,季宁远又道:
“雁门关强悍,我岭南也不差。雁门关意欲入主京都,我便抢先一步派人前往京都以南,占领那里。”
“哪怕雁门关成功进入京都,与我岭南也是二分疆土,并非雁门关一家独大。”
“想一统云梦当皇帝。”季宁远哂笑:“他梁苏暮还差得远呢。”
这话在场三人倒是不置可否。
季老太爷沉吟片刻后,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般:“既然东边局势已定,远儿,你去一趟巫山吧。”
“是。”季宁远掩住眸底诧异,道。
他没想到巫山竟如此重要,重要到祖父会派他去。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可让宗月知道巫山的秘密。”
“当然,巫族那群人胆小如鼠,想来也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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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老太爷的话一语成谶。
巫山,巫族驻地。
宗月正坐在巫天面前,打量着他。
巫天其实与她的父亲苏相是一辈,不过苏相一辈子为了苏家殚精竭虑,早生老象。巫天却只是处理巫族的事情,事务简单轻省,导致他看起来十分年轻。
不过巫天侧颜的线条冷峻,紧紧抿着唇瓣,饶是宗月都觉得脊背发凉。
“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时羡父母皆逝,时家还在世的唯独他一人。我虽然年轻,但他效忠于我跟前,关于他的婚事,我也勉强有资格为他操持。”
宗月说明自己来意:“我是否方便问一句,巫族与世隔绝,时家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家破人亡。为何柔星会与时羡有婚约?”
她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巫天,不放过巫天任何一丝神色变幻。
自那日巫天宣布柔星与时羡有婚约,在巫族掀起惊涛骇浪的同时,他们也成功留下。
她进入巫山,原本是想寻对付季家之法,却没想到意外发现时羡与巫山颇有渊源,再后来的一切,更越发不可控制了。
现在别说是时羡与柔星有婚约,哪怕说时羡是巫天儿子,她也不会怀疑。
“不方便。”巫天干脆利落拒绝了宗月,手中笔未停:“星星之所以跟时羡有婚约,涉及到巫族守护的一个秘密。”
他面无表情:“那秘密由巫族、时家、季家,还有神算子共同守护,不可叫外人知晓。”
“竟是如此。”宗月哑然。
其实原本他们不肯相信柔星与时羡有婚约,这太扯了。
但是后来巫天拿出了时家家主印信,还有时羡母亲亲笔所书,几人这才相信。
时羡更是当即愕然,那时家家主印信,当初全家护着他逃走,都没将此物给他。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是家里人忘了,那印信如今也已经不存在,却没想到出现在巫族族长手中。
至于母亲亲笔写的信件,他看到更是忍不住。
他足足有二十年没看到了。
宗月没想到巫天看似冷漠,竟也算善解人意,继续跟她解释:“当初巫族跟时家定下婚约,并非一定要执行。”
他抬头,眯了眯眼道:“当初说的是,全看缘分。若两个孩子到了适婚之龄,彼此不曾相遇,就各自嫁娶。若相遇了,就说明二人有缘分,必须履行婚约。”
“时家家主印信在我这里,同理,巫族族长印信也在时家。很不幸的是,也许时家将它弄丢了。”
否则时羡也不至于在得知婚约后如此惊愕,甚至对巫族一无所知。
宗月因诧异张大嘴巴。
“宗小姐不必惊讶,就是我看到时羡也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