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他？我为何要哄他？”苏宗岚杏眸一厉，冷笑：“他还不配！”
“娘娘……”心腹叹了口气，委婉开口：“当初那件事也不是陛下本意……”
“那件事未必不是他的本意。”苏宗岚面容讥嘲：“他本也想如此。”
当初的宗月擅闯入宫，梁苏年和苏家前去剿杀，最后宗月带着梁苏暮狼狈离京。
那本是苏家无奈之举，若可以，父兄定不会与宗月为敌。
起因皆是梁苏年梁苏暮兄弟所起，偏引得苏家分崩离析！
强逼着苏家在他和宗月之间做选择，未尝就不是梁苏年本意。
但事情过去了，苏家事情也做了，现在掰扯没有意义。
“我介意的是他那些妃嫔，个个长得与我小妹相像。”苏宗岚眼神阴鹜。
她冷着脸：“若梁苏暮知道他后宫全是这样的女人，也不知还会不会肯与他联手！”
心腹没有说话，只是心有犹疑。
他们娘娘这话说的……会不会太偏颇了？
纵然梁苏暮喜欢宗月，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当了皇帝以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跟京都联手的好处远比不联手要多太多，哪怕梁苏暮知道陛下后宫是这样的情况，也会选择联手的吧？
但这话他没敢说，苏宗岚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
“可惜我当年眼瞎，看错了人，害了我的妹妹。”苏宗岚眸中闪过痛色：“若当年出嫁前我知他有这样的心思，定不会……”
剩下的话，被她咽在肚子里，湮灭于无声之中。
她闭了闭眼。
过往那些年的恩爱在如今那一个又一个的宫人面前仿佛笑话。
可笑她当初以为自己寻得佳婿，却不想是个对自己小姑子暗生情愫的佳婿！
若当年……若当年……她气得浑身战栗，若当年出嫁前知道梁苏年有这样的心思又如何？
为家族计，父兄依旧会让她嫁给梁苏年。
只不同的是，她再不会对梁苏年产生任何情意。
“如今梁苏暮与咱们陛下联合，双方都不是敌人了，娘娘又何必自己委屈自己？”心腹顺着她的话头。
“您是这后宫的主人，陛下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发妻。皇宫外有相爷和大公子在，您的地位稳固。”
“那些个贱婢一个个往后宫进，只要您站出去说一句不准，哪个能成功堂堂正正当妃嫔？”心腹为苏宗岚不平道。
“您就该拿出正宫主子的气派来，既然不喜那些人，打到冷宫就是，谁能羞辱的了娘娘？”
“娘娘厌恶陛下，不侍寝就是。再退一步，为了家族，您也不该如此颓靡。否则迟早会将所有爱您的人推远的。”
“为了家族……”苏宗岚眼前恍惚，喃喃道。
这些日子苏宗岚心绪低落，心腹对她时有排解，如今这般说为了家族还是头一遭。
她们知道她最初是为了家族嫁给梁苏年，也知道如今在宫中有多么委屈，偏偏不能脱身。
今日实在是急了，心腹语重心长：“是啊，娘娘。想想家族，想想夫人、相爷、大公子，慈宁宫那位已经对您有所不满，您难道要等到家族也对您不满的时候吗？”
“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娘娘以往最清楚不过，不是吗？”心腹语气笃定，眸中隐隐带着鼓励。
苏宗岚侧头瞧向心腹，疲倦的面容上充满悲凉。
见状，心腹酸涩不已，她曾经意气风发生活和美的娘娘，怎么就到了今日地步呢？
苏宗岚只是默然。
是了，她这辈子，除了为自己活着，还为家族活着。
可笑的是，她和小妹分别嫁给两个男人，如今竟都成了皇后！
她不怪宗月与梁苏暮私自逃至雁门关，对苏家浑然不顾。
她已经为家族丢了一条命，何况今生还是苏家先对不起她。
梁苏暮很好，宗月嫁给梁苏暮，她很放心。
反倒是她，的确如心腹所言，再也不能这样颓唐下去了。
她的妹妹在刀尖摸爬滚打，她又怎能在这里自困于一方天地，悲天悯人？
“准备热水，本宫要洗漱。”
想通其中关节，苏宗岚心情好转不少。
心腹见她转变，自是高兴不已，很快端了热水来为她梳洗。
梳洗完毕，苏宗岚由着婢女动手，为她描眉，在那张精致的脸上画下倾城的妆容。
苏宗月当年名动京都，她身为苏宗月的嫡姐，容貌自然不差。
前半辈子生活顺风顺水，出嫁前倚靠父兄，出嫁后又倚靠丈夫，婆婆对自己疼爱有加，苏宗岚那张脸上几乎没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
现下，她的面容同样潋滟姝色，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冷意。
站在慈宁宫门口，苏宗岚手指无意识弯了弯。
往后，既然男人靠不住的话，在这森森宫墙里，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太后为什么不喜她？当初明昭帝不是太皇太后亲子，太皇太后毫无保留地提携母家。
如今的梁苏年是太后怀胎十月生下，苏家既要维持当年显赫，便要如以往一般霸占皇权，太后怎会愿意？
龙椅上坐着的，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对她敬重有加！
慈宁宫内。
太后笑意不及眼底，然也是温柔地瞧着下首那个娇娥朝自己拜见。
苏宗岚抬头，已是容光焕发，一改往日。
太后怔了怔，随即面上多了几分真心的笑。
“你能想通，哀家就再放心不过了。”
“是儿臣不孝，让母后挂怀这样久。”苏宗岚福身，盈盈行礼：“儿臣已经想通，日后再也不会那般了。”
“这件事本也不是皇帝的错。”太后见她上道，不自禁多说了几句：“当时不过形势所迫，更何况，这样的事也是迟早的。”
皇位就一个，兄弟俩都想上位，偏苏家姐妹俩各嫁一人，姐妹俩又如何能不反目成仇。
“是。”苏宗岚垂下眸子，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
“如今宫里乌烟瘴气，你先前心情不好也就罢了，如今好了，便好好管一管后宫。”太后嘱咐：“皇帝的后宫，哀家不好过多插手。”
“谨听母后教诲。”
“还有嫡子。”太后盯着她，语重心长：“你迟早得要一个嫡子，总不能让皇长子是个庶出。”
闻言，苏宗岚垂眸，这件事她明白。
她面上笑容和煦，答应的很好。但太后望着她，不知怎的，总觉得苏宗岚不愿多言。
这样想着，她也没了谈兴，只匆匆摆手，让苏宗岚离去。
苏宗岚在皇宫甬道一路行走，路上遇见了不下二十个妃嫔向她行礼问好。
她面上平静，心腹却愤懑难平：“都是一群什么东西！！”
苏宗岚淡淡扫了心腹一眼，目光平静，启唇：“不过东施效颦，她们也是可怜人。”
但凡梁苏年看上这些女人的脸，就不管不顾将其纳入后宫。
这其中有愿意的，也有不愿意的。便是有些人如今愿意，日子久了也不会再愿意。
梁苏年的新鲜感又能维持多久呢？等这段日子过去，这些妃嫔的下场只有一个——人老珠黄，老死宫中。
同为女子，她不愿过多为难她们。
“该立的规矩还是要立！”心腹恶狠狠道：“娘娘以为这一路过来，所有撞见您的都跟您行礼了吗！？”
“还有那等子张狂的，瞧见您，便在原地站定冷眼瞧着，待您走了，还要耻笑您几句！”心腹怒骂：
“也不看看她们是什么东西！怎么配！”
苏宗岚耸耸肩，不置可否。
心腹是她的陪嫁，陪嫁是母亲为她挑的。
她性子温婉，母亲唯恐她嫁人后会受欺负，或者手底下的人阳奉阴违，哪怕这种可能性近乎为零，也很是为她寻了一些狠心肝又忠心的陪嫁。
这些年来，她无数次受了此举恩惠，无数次感叹母亲的先见之明。
雷厉风行又心狠手辣的心腹，恰巧中和了她性格中温柔的部分，令她先前能安安心心做睿王妃，如今能安安稳稳做皇后。
翌日，在心腹的强烈建议下，后宫迎来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清洗。
苏宗岚端坐上首，瞧着底下乌泱泱一片环肥燕瘦，很是头疼。
忽然有点后悔搭理这群人了怎么破？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谱都摆出来了，事自然得做。
原先睿王府里没有侧妃和侍妾，仅有几个通房丫头。入了宫，这几个通房丫头也才是末品更衣。
至于高位妃嫔，是一个没有。
这也就是为什么此刻苏宗岚身边会坐了一个小小凝嫔就开始蹦跶。
凝是封号，梁苏年心甘情愿给的。
凝嫔与昔年明昭帝废后一样，出身八品芝麻官之家。
她是如今后宫诸多嫔妃中，最像苏宗月的一个。
也因此，她跟苏宗岚眉眼有几分相似。
苏宗岚没踏出凤藻宫之前，就是这位凝嫔深获圣宠，一路扶摇直上至嫔位，勉强算是这届后宫除了苏宗岚以外地位最高的一个。
今个儿她让人通知各妃嫔过来请安，凝嫔最后一个到。
一进来就扶着腰龇牙咧嘴，面对苏宗岚时语气得意又张狂：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昨个儿陛下实在太过……嫔妾这才起迟了，真是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