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兄长都选择了梁苏年,惟有嫡姐,不惜为了我与梁苏年冷战近两个月。这份情,我不能不承。”
“但现在我们将要偷平南邑的粮仓,你在这个关头离开,可曾想过军中会怎么看你?”
梁苏暮正色道。
他语气十分平静,似乎没因宗月的话产生分毫怒气,冷静陈述着此事利弊:“知晓内情的人,自知你是去京都。”
“可他们难道不会怀疑,你一个雁门关的皇后,为何要去京都?你已经叛出苏家,京都的皇后有孕,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会不会怀疑你与京都勾结,月儿,你心中一清二楚。”
宗月脸色沉着没有说话,又听梁苏暮道:“更别提那些不知情的人。”
“此次我军从雁门关远奔北郡,太多将士心中惴惴。只是因我在军中,因我自始至终都鼓舞他们,暂时才没出了什么乱子。”
梁苏暮双手按在宗月肩上,语重心长:“月儿,你不是一个人,你现在还是雁门关的皇后。”
“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你此时离去,就是临阵脱逃。皇后临阵脱逃,军心焉能稳固?而军心涣散,就以为着这数十万大军都会葬身于此。”
“背负数十万条人命,月儿,你真的忍心吗?”
梁苏暮的目光落在宗月脸上。
那张俏脸此刻阴沉又惨白,眸中闪着晶莹,偏她又固执地站着不肯让步。
见宗月如此模样,梁苏暮心中不可控制的一痛,不由又痛骂了梁苏年一顿。
依他之能,自然能瞧出京都那边表面平静下的腥风血雨。按苏宗岚的性情,若非必要,怎肯在此时有孕?
他既怀疑苏宗岚出了事,又怀疑这是不是京都那边设下的圈套,目的就在于引宗月过去,控制宗月。
宗月可以担忧苏宗岚胜过担忧她自己,可他不能。
在他心中,没有人比宗月更重要。
无论苏宗岚是真的有事还是假的有事,宗月前去京都风险不小,他绝不会让宗月过去。
宗月犟着,他也犟着。
“梁苏暮!”沉默中,宗月怒喝梁苏暮的名字,眸中带泪瞪他:“那是我的嫡姐!”
梁苏暮不说话。
一个多月前,季宁远派人来告诉他宗月到了巫山附近,那时他还没当一回事,只叫巫山附近的人拦着宗月。
却没想到还不等季家属下拦阻,宗月就已经先一步进去了。
他不觉得宗月已经死了。
“远不知,还请祖父示下。”季宁远摇摇头。
涉及巫山,他不能妄下判断。
巫山在季家,甚至在岭南,都算一个不成文的禁忌。
人人都对巫山讳莫如深。
但真正知晓巫山与季家渊源的,也就只有祖父一人。
待祖父临终前,再将此秘密传给下一代。
便是季家主和季宁远,也只是知晓巫山内部有巫族聚居,他们要时刻防着不准巫族人出来,也要防止有人靠近巫山,得知巫山秘密。
至于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巫山附近那些有关说了巫族就会死的传言,也是季家放出来的。
巫族有秘密,这是在场三人都知道的事情。
为了这个秘密,二十年前,他们不惜血洗了整个时家。
可具体是什么秘密,除了季老太爷,无人知晓,旁人也不能有任何僭越之心。
季家主没有说话。
身为季家家主,他才能不低,只是与季老太爷和季宁远比起来,都稍显逊色。
他年幼时,季老太爷掌家。等季老太爷渐渐将季家交到他手中没几年,季宁远的才能也开始显现。
于是季家权柄经由季家主之手,交给了季宁远。
他前半辈子靠父亲,后半辈子靠儿子,每日只需饮酒作乐,十分怡然自得。
像这样明显不需要他动脑子的场合,他安安静静听着就是了。
季老太爷长吁一声,问:“东边战事如何?”
季宁远眸子垂得越发低:“京都节节败退,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季老太爷问的不是岭南与雁门关,而是雁门关与京都。
“梁苏暮入主京都,恐怕是迟早的事情。”
季老太爷先是沉默,而后喟叹:“局势对我们很不利啊,没想到屹立上百年的苏家,都败了。”
“苏家一辈子扶持了两个皇帝,个个都是白眼狼,如何能不败?”季宁远面无表情分析:
“何况苏相自幼女香消玉殒、养女叛出京都、长女空占后位有名无实,就隐隐心力交瘁,所作决定远不如从前有魄力。”
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往往一个决定,就能引起底下腥风血雨。上位者犹豫不决,在底下就可能掀起波涛骇浪。
眼下正值乱世,哪里经得起苏相犹豫不决?分明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毕竟京都的敌人可是梁苏暮。
“我记得苏家那个嫡长子好像也不错?”季老太爷拧眉,有几分迟疑。
他对苏宗白了解不多。
“苏宗白才能的确出众,唯一的缺点是对苏相太过信赖。凡是苏相作出的决策,只要没有明显偏移,在苏宗白看来都没有问题。”
“有苏相在上面,纵使苏宗白才能再出众,有什么用呢?”季宁远道。
他也不由叹息,凭苏宗白之能,其实是可以与他、梁苏暮争锋的。
只是太过孝顺,竟也成了缺点。苏宗白为家族所累,孝道羁绊了他,令他就此折戟于亲长之手。
“祖父说局势对我们不利,其实不然。”不等季老太爷说话,季宁远又道:
“雁门关强悍,我岭南也不差。雁门关意欲入主京都,我便抢先一步派人前往京都以南,占领那里。”
“哪怕雁门关成功进入京都,与我岭南也是二分疆土,并非雁门关一家独大。”
“想一统云梦当皇帝。”季宁远哂笑:“他梁苏暮还差得远呢。”
一旦打仗,必要粮草。眼看着雁门关粮食就要捉襟见肘,此时突然发现能食用的野菜,对雁门关用处太大。
“而且……手底下的人已经查探过,从雁门关到北郡的一路上,除了水路,这种野菜比比皆是。”
玳瑁又补充道:“甚至到了后面,能够食用的野菜种类还会变多。
“若此事是真的……”宗月说道,霍然起身:“玳瑁,你立了大功!”
玳瑁面色一红,把头埋得更低了些:“都是主子的功劳,属下不过奉命行事罢了。”
“不碍事,你我本就出自一家。”宗月摆摆手。
叫玳瑁去查雁门关四周有没有大量能吃的野菜,是她的主意。
根据百姓的叙述,他们率先锁定了玳瑁方才提起的那座山。
却不想有这么的惊喜!
“此事十分重要。”宗月神情严肃:“我去找陛下。”
……
梁苏暮正在议事厅,与众人议事。
宗月去时,议事厅正吵得火热。
“此事绝对不行!”宗瑾与李恒争得面红耳赤。
宗月在外面闻声挑眉,这倒是稀奇,以前都是李恒和宗瑾一起将别人怼的面红耳赤,现在竟然是李恒和宗瑾两个人吵架。
但听着听着,她就明白了。
“雁门关如今究竟有多空虚,你们不明白吗!?”宗瑾怒骂:“将士们还吃不饱肚子,此时对北郡出兵,跟穷兵黩武有什么区别!?”
“若不出兵北郡,将士们就能填饱肚子了吗?”李恒气不打一处来:
“雁门关没有粮草,不出兵北郡,我们只能坐吃山空!”
“那也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
“只有打了胜仗,才能给将士们抢来粮草!”
“饿着肚子打仗,死伤是平时数倍!”
“现在打仗,只会死一部分将士,若不打仗,等雁门关没了粮草,死的就是全部将士!”
“你!不可理喻!”宗瑾大力拂袖。
“你!朽木不可雕也!”李恒脸色难看。
周围众人:“……”
一群人皆是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眼前情景难得一遇,即便二人吵架场面十分精彩,也没人敢壮着胆子看。
李恒和宗瑾吵架,是因为各自心中信奉的道义不同。
但他们本心都是好的,都是为了令雁门关越变越好。
一旦脱离官场,这两人好的跟什么似的。若他们敢在宗瑾李恒二人吵架时动了歪心思上蹿下跳,待二人回过神来,定会要他们好看!
此事众人深有体会。
以前两人也不是没因政事吵过架,也有人趁此机会作乱,最后被收拾的渣都不剩。
一群人皆是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眼前情景难得一遇,即便二人吵架场面十分精彩,也没人敢壮着胆子看。
李恒和宗瑾吵架,是因为各自心中信奉的道义不同。
但他们本心都是好的,都是为了令雁门关越变越好。
一旦脱离官场,这两人好的跟什么似的。若他们敢在宗瑾李恒二人吵架时动了歪心思上蹿下跳,待二人回过神来,定会要他们好看!
此事众人深有体会。
以前两人也不是没因政事吵过架,也有人趁此机会作乱,最后被收拾的渣都不剩。
以前两人也不是没因政事吵过架,也有人趁此机会作乱,最后被收拾的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