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就靠在自己身侧,孙嬷嬷便候在身后,宋淮与宋静惜与自己不过五步之距。
长公主新奇的瞧着胆大的游医,并未从这个生人身上感受到恶意,反倒是听她夸皎皎觉得开心。
之前的事情宋淮自然不可能如实相告,只是含糊同游医说了皎皎受伤的经过。
游医便也没有马虎,领着皎皎就入内间要脱衣仔细检查检查,陪同的自然是长公主跟溶月。
屋子里头的人不多,游医一走,无尘大师就轻轻地松了口气,缓缓地摇了摇脑袋。
“贫僧这位小友实在性子古怪,即便是她应了下来,贫僧也怕她届时转头就走。”
宋静惜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屏风,心头藏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感叹。
沈神医的脾气也十分古怪,可他到底是个男子,断然不可能是面前这位游医。
“我瞧了瞧,这伤口不严重,应当没有伤着骨头,你的脉象有些虚,多补补就是了。”
游医扒拉着皎皎的伤口看了看,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皎皎的脑袋,指腹揉了揉她的发间,微微蹙了蹙眉头:“……是有些异常,却也不是太严重,开个方子就是了,日后莫再伤到脑袋,注意着些。”
长公主抱着皎皎,给她穿衣裳,担忧道:“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也说不好,从脉象上来瞧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也不曾有过服药的迹象。”
游医给皎皎把完脉,又收回手:“这些时候你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么?小疼小痛也算得。”
皎皎想了想,又点了点头:“脑袋会疼,但是总是晚上疼,疼着疼着就会做噩梦。”
其实她也不知晓噩梦跟头疼之间有什么联系,只是下意识的说了出来。
“会梦见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醒了之后就不觉得梦里面有什么东西了。”皎皎老老实实的回答她,“哥哥说,我以前梦见什么,第二天都记得了,现在忘性要比以前大了一些。”
游医点了点头,心平气和的与她商量:“你怕针么?又会不会怕疼呢?”
长公主将毛绒绒的围脖给皎皎系上,猜到了几分:“姑娘是想……试一试针灸?”
“对,”游医倒是也不瞒她,点了点头,“那个秃驴与我说,这小姑娘没了记忆,许是伤到了脑袋,可人的脑袋复杂如此,也不好胡乱随意用药,若是藏了淤血,针灸便是最好的法子。”
长公主有些犹豫,低头去看了看皎皎的神情,见女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阿娘,我想想起来以前的事情的,想想起来阿娘跟哥哥,还有念书时候的朋友们。”
皎皎趴在她怀中,小声同她说话:“想起来的话,我就不会再怀疑我是不是我了。”
就算每个人同她说,她是宋府的小郡主,是长公主最疼爱的女儿——
没有这些记忆的皎皎,总是觉得有些害怕跟不真实,没有半分的安全感。
长公主犹豫片刻,也点了点头,提议道:“如此,姑娘便在我们府中暂住下来就是。”
不等游医拒绝,她又笑着补充:“听说,无尘大师也应了下来,预备在淮儿院中住下。”
游医微顿,语气仍旧冷冷淡淡的:“既然要针灸,自然不是一两日能够成的,我理应住下。”
长公主何等聪慧,短短片刻便瞧出二人之间的猫腻,此刻自然是笑而不语。
姑娘轻咳一声,转头去看皎皎:“我说我比旁的大夫聪明,你瞧,果然是如此吧。”
皎皎点了点脑袋,又询问她:“那……那大夫姐姐可以救救我的朋友么?她……她不太好。”
从宋淮那里听闻自己朋友的消息时,皎皎最担心的就是李书瑶了。
宋淮没有隐瞒太多,却也并不知晓实情,只同皎皎说,她是与她一道碰见了危险,如今还在病中,不知何时能够好起来,府中处处都在寻一个比寻常大夫要厉害一些的大夫在想办法救她。
宋淮不愿意带皎皎去见生病的李书瑶,可是皎皎偶尔能够偷听到宋淮与宋静惜的担心之语。
小姑娘怯生生的拉着游医的袖子,眼尾泛红,眼巴巴的看着游医,又道:“她同我一般大。”
“她、她比我还要可爱的。”小姑娘费尽心思,干巴巴地补充了那么一句。
游医愣了一下,第一次听见这般求她救人的理由,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游医耿直询问,“若是我不小心医死了,你们能保我平安吧?”
这问题一问出来,皎皎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她,好半晌才扁了扁嘴巴。
游医:“哎哎哎我说着玩的??你别哭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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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的气压很低,大部分都来源于觉得事事不顺的李家李大人。
皎皎等人同游医到达李府的时候,李大人不在府中,唯有李随之一人接待了他们。
“书瑶出了事情,便有些人怀疑是李府贼喊捉贼,试图栽赃李府祸害了小郡主。”
李随之清瘦了不少,见着众人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勉强朝着皎皎点了点头,引他们前去见李书瑶:“……书瑶未曾醒过,大夫说她一日比一日的虚弱下去,只怕……只怕是就这几日了。”
李府人丁单薄,如今李随之只剩下那么一个妹妹,说不难过自然是假的。
皎皎被宋淮牵着,一步步踏入李书瑶的闺房时,心底莫名其妙的涌起一股悲伤。
房内充斥着严重的药味,屋中点着烛灯,衬的床上的小姑娘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皎皎走近了李书瑶,仔细的将她闭着眼睛,一脸虚弱的模样收入眼中,一声不吭的掉了眼泪。
然她自己却浑然不知晓,只是下意识的握住李书瑶的手,小声喊她:“书瑶?”
宋淮紧紧地拧起眉头,有些咬牙切齿的:“那姓沈的老头子……若是让我抓到,我定打他一顿……”
“……你们的人在余阳都停留了三五日了,只怕他早就不在余阳了。”李随之神情暗淡。
游医放下药箱,也点了点头:“他的确已经不在余阳了。”
宋静惜微微一怔,旋即询问道:“姑娘为何知晓他的踪迹,你是否认得那位沈神医?”
“我认得,也知晓他在哪里,”游医道,“她现在就是你们面前,却也不是什么老头。”
“我就是你们说着要‘求医’,实际上到处在乱抓的倒霉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