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凡握着水杯的手一紧，一次性的纸质杯子瞬间被捏成一团，水溅出来，从他的手心手背，落在地上。
或许是因为天冷，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烫，就已经是一阵凉意。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你说什么？”
“分手，我明天……”顿了顿，顾如凡抬眼瞥到医院墙上挂着的钟表上的时间，刚好是晚上十二点。
“不，是今天，我要结婚了。”
“如果你还会回秦家，以后我们，可能就是表哥和弟妹的关系了。”
秦非凡呼吸有些急，因为高烧，呼出来的气都是烫的，整个人似乎被灼烧殆尽。
他情绪有些无力，还有些焦躁。
握住她的肩，“如凡，这件事还有转机……”
“没有了。”
顾如凡咬了咬下唇，让自己的语气镇定些，“非凡，其实，我们这个结局，我一点也不意外，其实我很感谢你，虽然短暂，但是我终于体会过，被人认真喜欢的感觉。”
即便到这个时候，她似乎还是理智的。
“我真的很努力的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准备好了一切，和顾家斗争，和秦家斗争，可是到最后，都没有用了。”
她看着秦非凡，语气是接受一切后的无可奈何。
“非凡，就到这里吧。”
秦非凡握着她肩膀的手不受控制的收紧，“我不同意——”
他的眼底藏了几分不顾一切的疯狂与狠厉，“怎样都好，就算与秦家顾家为敌，你也休想嫁给别人！”
要他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绝不可能！
顾如凡心下一颤，隐约猜到什么，扯下秦非凡握着自己肩膀的手。
“非凡，这次，我非嫁不可，你不能阻拦我，否则，我会恨你！”
说完，她再不管秦非凡的反应，转身离开。
高跟鞋踩在医院的大理石地板上，深夜里声音冷清而决绝。
秦非凡被她的一句‘我会恨你’钉在原地，再追上去时，顾如凡已经进了病房。
他在病房门外站了很久，没有推门，只静静在门外陪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非凡才哑声开口，“就算你恨我，我也不会放弃。”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什么也听不到，顾如凡才握着叶安的手，无声的落泪。
病房内只床头开着淡淡的微光，顾如凡盯着叶安昏迷中苍白的脸。
“妈妈，放弃一个人，心会很疼很疼，你当年，也是这样吗？”
“妈妈，你昨天不是说过，要亲眼看见我幸福，我今天就要结婚了，新郎是你为我挑好的人，他和爸爸一点也不一样，不花心，品行正直，不会花言巧语，生活圈子单纯，也没有一大堆红颜知己……”
这些，都是叶安难得清醒的时候，告诉她的。
叶安也早就知道她与秦非凡谈恋爱的事，她这辈子毁在了顾良生手里，害怕顾如凡走她的老路。
派人调查秦非凡，看到那些资料后，又是生气又是痛心。
这样一个桀骜不训、三天两头换女朋友的花花公子……难不成，连她的女儿，也注定要毁在这些花心男人手里？！
叶安自己已经认命，却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一样。
秦顾两家的婚约不能作废，顾如凡的婚约人选早就换成了今阳。
一开始，叶安以为顾如凡的性子，绝不会理会这婚约。
却未料到，顾如凡和秦非凡走在了一起。
为了不让顾如凡和自己一样陷入泥潭，她只能着手帮顾如凡重新挑选合适的对象，没想到云城的青年才俊挑了一圈，倒是这个今阳比较出挑。
今阳父母都是大学老师，一家人知书达礼，不用担心婆媳关系。
这孩子虽然看着沉闷了些，但心思简单，虽然不会讨女孩子欢心，但也没那些花花心思。
至于和秦非凡的表兄弟关系，原本秦非凡早就已经和秦家断绝了关系，就算以后回来了，今阳和顾如凡也是住在别处，掺和不到一起。
为了及早让顾如凡离开秦非凡，已经多年未与顾良生说话的她，才会主动几次找到顾良生，要他与秦家商量，将婚期提前。
只是没想到，杨丽蓉生怕她与顾良生旧情复燃，心中生妒，竟是将她推下楼。
医生昨天下午检查的时候已经说过，叶安的身体极其虚弱，每次都只是短暂清醒，继续下去，就算能活着，也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顾如凡明白医生话里的意思，永远醒不过来。
活死人。
她和母亲在那样的家庭里，从小相依为命。
她可以因为不想忍受那样的生活，逃到国外，逃到杭城，母亲却不可以。
现在母亲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短暂清醒的时候，心心念念的也是她的未来。
拒绝的话，要她怎么说出口？
……
西郊别墅
杨丽蓉脸上依旧裹着厚厚的纱布，浓重的药味和脸上的瘙痒疼痛感，让她根本无法入睡。
她咬了牙，猛地将床头的大灯打开，房间蓦的亮如白昼。
随意披了件大衣，她拨了个电话。
“喂~是陈先生吗？讨厌~人家这次是有好事要跟您说……我这里有个绝色美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比那些个明星可好看多了，你最近不是喜欢清冷尤物型的吗？这个包你满意……只不过，有点小问题，她今天就要结婚了……不过我都给您打听过了，她会经过南山路，那块不是你的地盘吗？”
“瞧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让你吃过亏了，这次我要是所料不差，她身边，应该还会陪着一个清纯漂亮的女人，到时候，您可是享齐人之福啊~”
“砰——”
突然剧烈的开门声，吓了杨丽蓉一跳，转头看见阴沉着脸的莫嘉昊，她皱了皱眉，连忙和电话那边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这才抬眼看莫嘉昊，“这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跑来我房间干嘛？！”
莫嘉昊脸色阴沉的可怕，盯着杨丽蓉，“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
“跟你没有关系！”
“你还没放弃要陷害如凡和小景？！”
他原本只不过是因为昨天看见文景，回忆起以前，一直睡不着。
后来看见杨丽蓉房间的灯突然打开，担心杨丽蓉是因为伤口难受睡不着，过来看看。
没想到，竟然听到杨丽蓉与人密谋，要陷害顾如凡和文景。
杨丽蓉听到他的话，勃然大怒。
“什么叫我陷害她们？你看看我的脸！这一切，都是那个叫顾如凡的女人和文景那个小贱人做的！”
杨丽蓉眼神阴毒，“顾如凡一回来，顾良生竟然就毫不留情的把我们母子赶出了顾家！昨天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只要顾如凡和秦家结亲，顾良生就会直接把顾氏35％的股份给她当嫁妆！”
“我们母子两这么久陪在他身边嘘寒问暖，他给我们什么了？以为那几个臭钱就能把我们打发了？既然他不让我们好过，就大家都别想好过！”
“只要今天这场婚礼没了，我看顾良生的嫁妆还怎么送出去！”
想到什么，杨丽蓉敛了脸上的笑，走到莫嘉昊跟前。
“我早知道你对那个文景还没有死心，一日不解决她，你便一日不会死心，这次可是她自己非要掺和进来的！”
莫嘉昊手心一紧，紧盯着杨丽蓉，“你……想做什么？”
杨丽蓉冷笑，不紧不慢的反锁了房门，靠在门上，抬眼看莫嘉昊。
“嘉昊，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只要文景那个小贱人在一天，你就会对她心软，这一次，妈妈不仅会帮你把顾如凡除掉，还会把文景那个小贱人给你一起除掉！”
陈先生是出了名的好女色又不要命，女人落在他手里，不死也得残废！
这些年，她靠着给他介绍女人，也赚了不少。
这一次，她不仅能借他破坏秦顾两家的婚事，让顾如凡嫁不成，还能一并解决掉她和文景这两个麻烦。
到时候，能继承这偌大的顾家的，也就只有他们母子了！
莫嘉昊看到杨丽蓉眼底的疯狂，心里只觉得可怖而陌生。
这一刻，他才察觉到，有些事，似乎从一开始，他们就走错了。
“妈，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罪！”
杨丽蓉闻言，却是不屑的冷哼。
“嘉昊，你就是太天真的，才会一直被文景那个女的耍的团团转，你以为这些个豪门里，哪个手上真的就是干干净净的？只要你赢了，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可是小景是无辜的！”
“无辜？你忘记她当初是怎么背着你和宮寻墨勾搭在一起的吗？！还有糖糖，让你养别的男人的野种，这样的女人，早该被千刀万剐！”
莫嘉昊抿紧了唇，杨丽蓉挡在门口，他只能拿出手机给文景拨电话。
他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文景出事！
杨丽蓉看着莫嘉昊匆忙拨电话，并没有阻止。
直到莫嘉昊拨了不知道多少遍，她才上前夺过莫嘉昊的手机，当着他的面摔在地上。
“还不死心吗？就算你心心念念着那个小贱人，她根本就不在乎你，说不定这个时候，她正躺在别的男人怀里，这样的女人的死活，你还管她干什么？！”
莫嘉昊看着地上被摔的四分五裂的手机，手心握紧成拳。
“妈，我求你，放过小景，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蓦的在杨丽蓉面前跪下。
杨丽蓉看了，愈发生气，“没出息的东西，我做了什么孽，竟然生出你这么个儿子！我告诉你，这一次，谁都救不了那两个小贱人！”
莫嘉昊眼神有些愤懑。
杨丽蓉冷笑，“怎么？难不成你还想为了她们，打你亲妈不成？！”
莫嘉昊呼吸一窒，眼底悲怆又无奈。
是，他不能对杨丽蓉做什么，心中的焦急和愤懑却又无处发泄，只能一拳重重的砸在地上。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文景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肯原谅他。
从一开始，他就错的离谱，他配不上她。
……
天刚蒙蒙亮，文景定的闹钟就响了。
房间内光线调的很暗，她起身穿戴好。
今天顾如凡结婚，叶安如今还在昏迷当中，顾良生那个父亲，和没有也没什么差别，文景得赶过去陪顾如凡做妆发。
她推开木门，发现外面的小厅内，陆让和秦非凡已经不见了，只有宮寻墨站在窗前，拿着电话似乎在交待些什么。
听到声音，宮寻墨转过身，一边听着电话里的人说话，一边往昨晚架着的锅炉那边走，里面温着一碗酒酿圆子。
宮寻墨冲文景做了手势，示意她先吃些填肚子，他打完电话就送她过去。
今天的婚礼闹出的动静必定不会小，文景陪在顾如凡身边，更没时间吃东西。
文景看着那碗酒酿圆子，却是没什么胃口。
秦非凡凌晨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颓丧阴郁的不行。
他们几个商量了一晚上计划，她什么也帮不上忙，心里更是担心顾如凡那边的情况。
瓷白的勺子舀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酒酿圆子，却是一个也没吃。
宮寻墨打完电话，看到文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接过她手里的瓷碗，舀了个圆子喂到她嘴边。
“别担心，一切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今天得守在顾如凡身边，不吃些填饱肚子，到时候如何与我们接应？”
文景抬眼，“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相信我。”
文景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宮寻墨他们。
现在的情况，如果连他们都没有办法的话……
最后文景也只是就着宮寻墨的手，勉强吃了几颗圆子，就着急的要宮寻墨送自己先去见顾如凡。
宮寻墨无奈，只能应了。
三两口将碗里剩下的圆子都吃了，给文景披上外套出门。
坐在车里，文景正打算先给顾如凡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里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有十多通未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