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凡进包厢的时候，脸上的巴掌印太过清晰。
宮潇这个麦霸正好歇了，见状立马凑上去。
“凡哥，你这脸怎么了？咱可是靠脸吃饭的！”
秦非凡看了眼不远处抬眼看他的秦羽然，微抿了抿唇，终究是情绪没有泄露半分。
笑骂着推开爪子想要往他脸上摸的宮潇，“滚你的！”
陆让却是往他身后看了眼，“阳子未婚妻呢？！”
他刚可听宮潇说了，这个未婚妻，就是让花花大少彻底栽了的女人，有些好奇。
秦非凡听了，却是踹了陆让一脚，“什么未婚妻，那是我媳妇儿！”
陆让舌尖顶了顶下颚，尽管脸上还架着副斯斯文文的金丝边眼镜，骨子里的痞气却依旧藏不住。
“哟，和自个儿表弟抢女人，秦少这路子有点野啊！”
秦非凡一拳头过去，被陆让接住，两人俱是甩了甩手，脸上噙着笑。
陆让递了杯酒递给他，“我未来弟媳人呢？见面礼我都准备好了。”
秦非凡在他旁边坐下，想起顾如凡离开时慌张的背影，唇角微勾。
“听说有你这种流氓在，吓跑了。”
“……！”
今阳看人到齐了，立马抬手，示意服务员上菜。
宮潇看着几乎空了的茶几，目瞪口呆。
“你还没吃饱啊？！”
今阳淡淡瞥他一眼，“三分吧。”
宮潇闭嘴。
好的，社会社会！
饭桌上，所有人默契的谁都没有提当年的事，再正常不过的聊天叙旧，气氛倒也融洽。
宮潇向来是个喜欢热闹的，几杯酒下去，提议今晚通宵，不醉不归。
文景却是有些为难，她很少通宵。
而且，她答应几个小家伙，明天一早会去皇澜别墅接他们上课。
通宵的话，明天肯定来不及过去。
宮寻墨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抽了湿纸巾，帮她把剥了虾的手指擦干净，动作熟稔自然。
然后搂着文景站起身，“天色晚了，我们还有事，先回去了。”
在场的几个都知道当年的事，也知道如今宮寻墨和文景感情很好，没有拦。
秦羽然却是突然开口，“阿墨，我刚回国，没有工作，想去宮氏，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宮寻墨脚步一顿，转头看她。
秦羽然因为喝了酒，面色有些红，但眼神却清明，正似笑非笑的看他。
在场的其它几个人，一时间都有些静默。
以秦羽然之前在商场上的名声和成就，想要在杭城找份工作，多的是公司求之不得。
就算是想要去宮氏，不管是和宮潇说，还是和宮氏的人事经理说，都是很简单的事。
但是在这种场合下开口，却是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这时候宮潇总算是机灵了一回，连忙开口。
“可以，当然可以，羽然姐，谁不知道你当初可是商场上的‘铁娘子’，能来我们宮氏，求之不得，明天我就让人给你安排！”
秦羽然看了眼面色有些疑惑的文景，收回视线，看向宮潇，似是才想起来，轻笑。
“行啊，我倒是忘记了，你如今在宮氏官也不小，以后有什么事，我可是都找你了啊！”
宮潇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叠声应了。
“好好好，只要羽然姐一声令下，我保管什么都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文景跟着宮寻墨出了‘和天下’，一路上看到宮寻墨有些沉郁的侧脸，又想起接风宴上，宮寻墨与秦羽然之间的气氛，似乎也有些奇怪。
原本按宮寻墨所说，秦羽然曾经帮助过他，因为秦非凡的关系，三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可是接风宴上，宮寻墨几乎没有主动和秦羽然说过话。
还有，刚才秦羽然突然说，想去宮氏工作……
直到两人回到公寓，文景洗漱完出来，发现宮寻墨已经在客厅的卫生间洗漱好出来，似乎是在等她。
看到她出来，宮寻墨站起身，接过文景手里的毛巾，帮她把头发擦到半干，又拿了吹风机帮她细细的吹。
他的动作温柔，文景却是察觉到些什么。
直到他关了吹风机，才转过身看他，“阿墨，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宮寻墨薄唇微抿，拉着她在床边坐下。
“我当初跟你说，羽然姐帮过我。”
文景点头，等他继续说。
宮寻墨深邃澄黑的眸子里透出一片暗色，“不止是这样，当年温秀筠利用俊文俊谨要挟我……她为了帮我，被逼到发疯，秦家也因此放弃了她，所以这些年，不得不在国外接受治疗。”
他没有说秦羽然的那些事情，那是任何女人都不愿意被提及的噩梦。
但仅仅是这些，也足以让文景震惊。
从一开始，秦羽然给她的感觉，就是精明干练，气场强大的女强人。
如果宮寻墨不说，她永远不会把她和…精神病人联系到一起，她看起来很正常。
她轻咬了唇，“那……她的病，是已经治好了吗？”
宮寻墨眸色深沉，“目前已经恢复正常，但不排除复发的可能性。”
人的大脑，是医学技术迄今也无法完全了解的构造，这种病，更是谁也无法下定论。
也许永远不会复发，也可能下一秒突然复发。
文景一点点分析刚才得到的信息。
秦羽然原本应该是衣食无忧的豪门千金，甚至在商场上小有成就，但却因为帮助宮寻墨，而被家族抛弃，自己也因为精神问题被送去国外治疗，并且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性。
这几乎意味着，她为了宮寻墨，付出了一生的代价。
她知道宮寻墨和秦非凡的关系很好，或许也因此，和秦羽然也熟识。
但一个聪明干练的女人，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愿意为了一个男人，付出一生的代价呢？
“她……”
是不是喜欢你呢？
这句话，文景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她挽住宮寻墨的手，“我知道，你告诉我这些，是怕我会因为羽然姐多想，虽然我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
文景仰起头，屋内灯光照射下，眼底是细碎的光。
“但那只是因为，我很遗憾，错过了你的五年，没能陪在你身边，我很感激羽然姐对你的帮助，她是个善良的人，病也一定会彻底治好，以后，我会和你一起，好好回报她。”
他们之间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她选择相信他。
宮寻墨定定的看着她，将她搂进怀里，低声的应，“好。”
顾如凡靠在飘窗前，窗外是深沉看不见星子的夜色，只一轮弯月投下清冷的光芒，微风吹过，紫色纱幔飘飘荡荡，一如她纷杂的思绪。
[喂，说认真的，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女朋友？]
[你家里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虽然调查你不好，但是你这女人什么都不说，我只能自己去调查了，我保证，那对母子伤不到你们，以后也会一直对你好，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人。]
[你要是还是不信，我们可以签份协议，我要是背叛你，净身出户，虽然我名下现在只有这个事务所，但是以后，我会努力给你最好的。]
她七岁知道父亲不忠，哀求过、抱怨过、痛哭过，到最后能够平静的看着那个男人每次都带不同的女人回家，和母亲镇定的一起在客厅用餐。
这种畸形的家庭生活，持续到她成年，离开了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去到国外。
那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真正活了过来。
她从小陪着母亲一起流干了眼泪，连带着心似乎也变得没有温度。
那个男人，曾经为了母亲不惜与家族断绝关系，爱的轰轰烈烈，新鲜感一过，也不过是个薄情人。
从那时候起，她就下定了决心，也认定了，自己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心，没有感情，那是最坚强的铠甲。
因为没有感情，所以她可以从容的用婚姻和今阳谈条件，只要他能够帮自己拿到顾家的大权，赶走莫嘉昊母子，婚姻，亦或是商业利益，她可以最大程度的回报给他。
可是秦非凡……
顾如凡指尖有些犹疑的抚上自己的心口，‘砰-砰——’，一声比一声热烈。
明明只是想到这个名字而已，这就是动心吗？
纤长卷翘的睫毛垂下，掩下眼底的惊惶迷茫。
顾如凡，接下来，你该怎么做？
这个男人，要相信吗？
……
文景下了班，去幼儿园接了糖糖回家，却在公寓楼下，看见了顾如凡。
之前的车祸事件已经解决，肇事缘由是对方的车子原本就存在问题，有秦非凡的律师团队亲自出马，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对方赔了钱，顾如凡也直接换了辆新车。
文景走近，看见顾如凡靠在车内发呆，眼神迷茫，半点没有平日里的冷静睿智。
伸手敲了敲车窗，“如凡？”
顾如凡回过神来，转过头，看见外面站着的文景和正仰着小脑袋看她的糖糖。
糖糖看到顾如凡看自己，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立刻弯成小月牙。
“小凡姨！”
声音又甜又软。
顾如凡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抬眼看文景。
“还有两个小家伙呢？”
“老宅那边老人家想见他们，接去那边了。”
其实老宅那边原本也想把糖糖带走，可是文景终究是不放心。
俊文俊谨从小在宮家长大，没有人敢对他们做什么，可糖糖不是。
她现在也不清楚宮家人的态度，糖糖天真懵懂，若是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若是没个大人护着，她实在是不放心。
顾如凡心下明了，垂眸看小脸白嫩可爱的糖糖，微弯了唇。
“糖糖，姨姨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糖糖眼睛一亮，想起什么，却是抿着小嘴，抬头看文景。
小人儿还记得，爹地妈咪说过，出去玩一定要得到大人的同意。
文景知道，顾如凡今天特地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捏了捏糖糖的小脸。
“小凡姨请你出去吃好吃的，应该说什么？”
糖糖小脸一喜，拍着小手看顾如凡，“谢谢小凡姨，小凡姨最漂亮了！”
顾如凡看文景抱着糖糖上车，随口打趣。
“不用和你家那位报备一下？”
某人可是时时刻刻都怕自家心肝宝贝丢了。
文景有些发窘，“他今天加班。”
顾如凡轻挑了眉，也没再继续，启动了车子离开。
三人没有去太远，就在公寓不远处的商场里找了家餐厅吃饭。
正巧餐厅做活动，服务员看糖糖长得可爱，还送了她一个猫咪头饰，配上她粉嫩漂亮的小脸，萌到了不少人。
文景正在细心给糖糖剔鱼骨，侧脸温柔秀美，偶尔拿纸巾帮糖糖擦干净小脸上沾到的汤汁，母女两之间的氛围温馨。
“文小景，你现在幸福吗？”
乍听到顾如凡的问话，文景有些愕然。
将剔干净骨头的鱼肉放进糖糖的小碗里，她抬眼看对面眼底难得流露出类似艳羡情绪的顾如凡。
抿了抿唇，微微思忖，“如凡，幸福有很多种定义，每个人的幸福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想要的只是家人平安，或者事业成功，亦或者生活顺遂……”
“我能和阿墨在一起，也找回了我当年以为再也找不回来的孩子，这对我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文景认真的看着顾如凡，“如凡，人幸不幸福，取决于你想要的是什么！”
顾如凡眼神微颤，她想要的是什么？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要，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想要的太多。
小时候希望有个正常幸福的家，后来希望远离那样畸形的家庭，而现在，她想要护住母亲不受欺侮，又想要一份真心。
真心换真心的道理谁都知道，但她却害怕，像母亲一样，付出一份真心，落到千疮百孔的下场。
离开的时候，糖糖看到商场旁边摆放的夹娃娃机，眼巴巴的看着文景。
“妈咪，我想要那个皮卡丘！”
文景看过去，有些无奈。
“糖糖，你忘记了，上次我们试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拿到。”
这种大型娃娃，一般都只是商场老板吸引顾客的噱头，真能拿到的没几个，还不如去店里买。
糖糖却是嘟着小嘴，可怜巴巴的央求。
“那我们就多试几次，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文景也不好打击她的热情，只能去机子边兑换了游戏币，带着糖糖过去夹。
结果不出所料，丢了几十个币，那娃娃岿然不动，每次看着都是只差那么一点点。
糖糖委屈的小脸都要皱成一团，看着手里最后剩下的几个游戏币，转头看旁边的顾如凡。
“小凡姨，你要不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