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宮寻墨目光看着对面墙面上的某个不起眼的洞，“阿潇能将宮氏带的很好。”
“你以为我会将宮氏交给阿潇？”
“您当然还有另一个选择，只是公司海外的情况，您应该比我清楚，他服不了众，阿潇跟着在宮氏多年，他是最好的人选。”
宫老太爷哼笑，“你倒是大气，但你可别忘了，你和老大素有嫌隙，但他却是阿潇一母同胞的亲大哥，若是阿潇接手了宮氏，再加上你和温秀筠之间的恩怨，你就不怕，阿潇倒戈向老大，一起对付你？”
“又或者，他根本就是老大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否则，他如何会在老大和你之间，选择你？又为何，迟迟不肯按你说的，将股权转给秦羽然，而是一直自己在管理宮氏，当真就没有过任何怀疑？”
宮潇在隔壁听到这里，心里一紧。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但若是正因为你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用你一手带起来的宮氏，去对付你，对付你的女人孩子呢？！”
宮潇的手下意识紧握成拳，摒着呼吸，似乎生怕错过宮寻墨的回答。
宮寻墨幽深澄黑的眸子从墙上的小洞收回，语气平静不起波澜。
“他不会。”
“你就这么信他？”
“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宮潇背过身，像是松了口气，拳头紧了又松。
想起什么，面色却是更加沉重，眼底尽是挣扎。
没有再听下去，转身出了房间。
书房内，宫老太爷敲了敲桌面，抬眼看宮寻墨。
“刚才你说的那些话，确是真心？”
宮寻墨看他一眼，似是不想多做解释，没有回答。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不会将宮氏交给外人，那你欠秦家姑娘的人情，又当如何？”
宮寻墨神色坦然，“宮家当初给我在宮氏的起始股份并不多，就算你收回那部分股权，剩下的也足够她成为宮氏除掌权人之外的大股东，相对而言，她更能够不受束缚的活着。”
只是个大股东，秦羽然没有不接受的理由。
“看来，你早料到了秦羽然一开始不会愿意接手宮氏，也料到了阿潇不会同意，这一切，都是你策划好的？”
宮寻墨没有否认。
宫老太爷“那你可想过，我若是不让阿潇接手宮氏，而是老大呢？”
他把玩着桌上的一串天珠，“服不服众没关系，当初你接手宮氏的时候，一样有人不同意，况且有阿潇从旁帮衬着，他的路，会比你的好走的多。”
“……”
宮寻墨盯着宫老太爷，没有说话。
宫老太爷锐利的眼睛盯着宮寻墨，却是突然笑了一声。
“说说吧，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他站起身，“我知道你这孩子心思向来深沉，若非是因为你的出身，和桀骜不驯的性子，倒确实是我宮家这些年里面，最适合继承宮家的人。”
“可你也别忘了，我虽然年纪大了，但眼不瞎，也不聋，你们私底下做了些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其他人或许真被你瞒过去了，以为你是为了还人情才坚决离开宮氏，但以你的心性，真要和秦羽然彻底华划清干系，还清这人情，办法多的是，你这么坚持不肯回去，必然是心里有什么打算，说说吧。”
宮寻墨听宫老太爷说完，却是表情平淡。
“您想多了，我并没有什么打算。”
宫老太爷走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不信我。”
说完他顾自点了点头，“时刻心怀警惕是对的，那便由我来先说……老大其实早就回了杭城，至于他在暗中做了些什么，我也就不多说，你我心知肚明，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管，但我不能看着宮家在我眼前倒了！”
“为了保全宮家，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你明白吗？！”
说这番话时，宫老太爷布满皱纹的脸上，竟是生出一股凛冽的威势来。
宮家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的宮家早已是从里到外开始腐烂，他深知，宮家的辉煌，再这样下去，持续不了多久。
而温秀筠宫开这些年所做的事，更是将这种情况加剧。
但他如今已经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要宮家能够延续从前的辉煌，便必须要有人站出来。
而宮家下一辈里，他两个儿子，一个已经死了，一个整日阳奉阴违，谋划着如何争夺家产；
三个孙子，老大宫开不用多说，老三宮潇，虽说是三个孙子里面最听话的，但这个时候的宮家，他却担不起这个大任。
思来想去，有可能能挽救宮家的，只有从小就心思深沉、行事令人捉摸不透的宮寻墨了。
宮寻墨盯着宫老太爷难得有一丝疲态的眼睛，面色冷清。
“如果我说，我的计划，是彻底毁了如今的宮家呢？”
宫老太爷闻言身子一震，沉思良久。
揣摩着他的话，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抬眼看他。
“你要怎么做？”
“让阿潇接手宮氏。”
宫老太爷皱眉，“年后，老大也会去宮氏。”
“让他去！”
“以他的心思，必定是奔着宮氏掌权人的位置去的，阿潇……”
“他不会有问题。”
见他如此坚决，宫老太爷也没有再纠结宮潇的问题。
“阿潇接手宮氏之后，有关你离开宮氏的消息必定会传出来，他们母子必定会趁机去除你在宮氏的心腹，同时引导舆论攻击于你，你可有下一步应付的打算？”
宮寻墨对于他说的这些，似乎并不在意。
“等。”
“等？”宫老太爷有些摸不清宮寻墨的打算。
宮寻墨却并不打算多说。
宫老太爷猜到宮寻墨并不信他，想了想，将常年带在身上的天递到他手里。
“这是宮家当家人的标志，有了他，宮家的资源人脉，你可以随意调动，具体的，管家会告诉你的。”
宮寻墨看着手里那串还温热的天珠，黑眸里微微泛起波澜，抬眼看着宫老太爷。
“我现在要做的事，会更快的毁了宮家。”
“我知道。”宫老太爷叹息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可老话说，不破不立，兴许，你真能让宮家生出一线生机。”
宮寻墨淡扯了扯嘴角，将那串珠子交还给宫老太爷。
对上宫老太爷怔然的脸，他面无表情。
“宮家对我而言，从来都算不了什么，现在我只做我想做的事，五年前是宮氏，如今是整个宮家，我背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宮寻墨离开书房没多久，老管家就上了楼。
看见站在窗前的宫老太爷，管家走上前，试探的询问。
“老太爷，二少爷如何说？”
宫老太爷叹息着将宮寻墨刚才说的那句话复述了一遍，“这孩子，终究是记着这些年，宮家苛待他的种种。”
老管家闻言也叹了口气，宮寻墨这些年在宮家，确实过得艰难。
老太爷虽然没有像温秀筠一样设计陷害，甚至有时候会予以帮衬，但那背后的利用，以宮寻墨的聪慧敏锐，怎么会不知道？
“那……我们要考虑大少爷说的合作吗？”
宫开回来后，直白的告诉过宫老太爷。
只要宫老太爷肯助他扳倒宮寻墨，他日后一定能将宮家带领的更好。
“大少爷虽然能力不如二少爷，但至少，他身后有个占家。”
“可他背后做的那些事，若真让他接手了宮家，以后宮家，还是宮家吗？”
“这……”
宫老太爷叹了口气，“且看看吧——”
这各处风起云涌，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
他再不服老，有千般计谋手段，为了保全宮家，也只能妥协。
……
宮寻墨下了楼，腿上立马挂了两个小家伙。
仰着小脸看他，“爹地，我们要回家了吗？！”
宮寻墨点了点头。
两个小家伙小脸上立刻涌上喜意，迈着小短腿就迫不及待的往外跑。
以前他们觉得过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更麻烦。
家里总是会有很多认识不认识的人过来，嘴上说着讨好的话，眼神却是不安分。
他们年纪小，虽然不懂大人间的勾心斗角，却也本能的觉得不喜欢，这种时候，还不如平时家里就静静的只有他们两个好。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不仅有爹地，还有妈咪和妹妹，有外公。
虽然比起以前闹腾了些，但是他们觉得很开心。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就是觉得，书里说的‘家人的温暖’，他们好像感受到了。
宮寻墨看着两个小家伙的背影，薄唇微勾，抬脚要跟上，身后却是传来宫开的声音。
“二弟这就着急要离开了？年夜饭可以回去和弟妹一起，但老太爷在这，午饭怎么也得留下来吃吧？”
“是啊，二哥，厨房的饭菜马上就好了，吃完再回去也不迟。”
宮潇就站在宫开身后，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和平常无异，眼底却是藏着抹不开的纠结与挣扎。
已经跑到门口的两个小家伙听到声音，顿住脚步，扭头望着这边。
“不用了，让他们走！”
二楼传来宫老太爷有些沧桑的声音，众人抬头，便看到宫老太爷由管家扶着，一步一步下了楼梯。
在经过宮寻墨的时候，二人视线有短暂的交接，之后便径自走向一边的躺椅上坐下。
“人在这心也不在这，你们几个，要走的便都走！”
宮寻墨幽深的眸子盯着宫老太爷看了一会儿，黑眸微眯，面上却是不起丝毫波澜。
随即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直接将还在发懵的两个小家伙抱起，大步往外走。
俊文俊谨趴在宮寻墨肩膀上，看着对面椅子上的宫老太爷，抿了抿唇。
“太爷爷，我们以后来看你！”
宫老太爷一直对他们都不错，他们只是一瞬间，觉得太爷爷一个人坐在那，有些可怜。
小孩稚嫩的声音很快消散在恢弘空旷的大厅，宫老太爷收回视线，满布沧桑的眼底隐没一切情绪。
抬眼看向宫开和宮潇。
“你们呢？”
宫开尚还盯着宮寻墨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眼底有丝揣摩和猜测，听到宫老太爷的声音，转过头，脸上带着恭顺的笑。
“二弟心里放不下弟妹，但此次我回国，本也就是因为多年未曾回来，心中挂念爷爷和家里，这里是我和阿潇的家，我们自然是该留在家里过的。”
他这话，显然是把宮潇归到了和他一起。
宫老太爷抬眼看旁边垂着头，一直没吭声的宮潇。
“阿潇。”
宮潇听到声音，回过神，抬眼便看到宫开和宫老太爷都在看着自己，抿了抿唇。
“往年我都是在家中过的，今年，自然也是在家里。”
可是往年，再如何，家里除了宫老太爷，也还有方美玲和宮寻墨。
尽管他和方美玲不算亲近，但方美玲却是极擅长渲染氛围，再加上又有俊文俊谨两个小家伙，倒也算是四世同堂。
如今，只有他和大哥还有爷爷，他不知道，这还算家吗？
宫开站在一边，却是暗中打量着宫老太爷的神情，在心里揣摩，宫老太爷刚才和宮寻墨在书房到底说了些什么。
这两人出来时候的表情，看起来，似乎都并不算愉快。
……
宮寻墨抱着两个小家伙出了正厅，立马有下人迎上来，“二少爷。”
宮寻墨看他一眼，“有事？”
下人连忙解释，“是三少爷吩咐我来开车送您和小少爷们回去的。”
他们来的时候是宫老太爷大张旗鼓派人开车接过来的，自然是没有自己开车。
宮家老宅这一片，住的都是些豪门世家，出租车进都进不来。
这下人看着风神俊茂的宮寻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这二少爷只是个私生子，但到底这些年以一己之力带起了宮氏，原以为算是熬出了头，却未曾料到，如今老太爷竟然如此狠心，连送二少爷回去的人也不安排。
现在大少爷回来了，以后二少爷在这宮家，岂不是又回到了从前被欺侮的日子。
宮寻墨没心思管这下人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听到是宮潇安排过来的人，只微微挑眉，随即点了点头便往前走。
那下人也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