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抬眼看慕延之，似乎捕捉他眼底极浅的难过，心里愈发内疚。
不可否认，这些年，他帮了她太多。
其它的，她都可以慢慢还，只是感情，她还不起。
“自然是比不得师兄，多谢刚才师兄的点拨！”
她的笑和往常一样，轻松淡然的喊他师兄。
两人相识多年，慕延之轻易明白文景这句话的意思。
这是她给他们之间的关系，定的分界线。
慕延之淡笑着点头，像以前在格尔斯学习一样，冲文景抬了抬下巴，看一边的工作台。
“开始吧，趁我今天有空，给你把工作室这些产品把把关。”
他说这话，倒不是自大。
毕竟不提他YG总裁这一层身份，他自己本身在调香界就有不小的名气，且自己创立的品牌也是国际知名品牌，完全以后资格给文景工作室的产品提意见。
文景还没开口，旁边的其它几位调香师却是已经兴奋的不得了。
他们年纪有些虽然比慕延之还大，但都听闻过慕延之的事迹。
慕延之在调香上的天赋，他们不得不佩服，再加上慕延之性格低调，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天赋，以及身世背景而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更得好感。
他们当初选择来文景这个名不见传的工作室面试，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听说，慕延之是工作室的投资人，抱着能向他取经的心思来的。
文景站在一边，看慕延之已经开始和其他调香师讨论起来，也不能阻止，只能继续工作。
另一边
因为工作间不能有其它气味浓重的东西，小林没有跑咖啡，而是倒了几杯白开水过去。
端了正要往工作间走，却看见从大门走进来一个人。
来人身量颀长，穿着一身剪裁得宜的黑色长款大衣，宽肩窄腰大长腿，碎发下剑眉飞扬，鼻若悬胆，眸色漆黑幽冷，气场冷峻强大。
小林下意识张大嘴，浑身一哆嗦，手里端着的茶水微微泛起波澜。
额滴天呐，老板不是说宮总周末才回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她现在去通知老板还来的及吗？
她是不是马上要见到人间修罗场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慕总和宮总打起来，谁能赢？
宮总吧，慕总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一看就是不怎么打架的人……
在小林站在那呆呆的疯狂脑补的时候，宮寻墨已经走到跟前。
看她站在那一脸愁苦的模样，俊眉微皱，走上前。
“工作室出什么事了？”
小林被宮寻墨身上冷冰冰的气压冻醒，慌忙回答。
“没…没出事……”
宮寻墨看她一眼，终究是没有多问。
“小景这会儿在工作间？”
小林在强大的气场下下意识点头，看到宮寻墨抬腿往工作间走，却是猛然惊醒，急忙跟在后面。
慕总这会儿也还在里面呢！
……
工作间内
为了方便，慕延之脱了身上的外套，套了件工作间备用的一次性工作服。
这会儿一群人正聚在一起，用量杯调试香精比例。
一群人研究的入神，作为在场话语权最大的两个人，文景不自觉的就被其他几个人推到了慕延之旁边。
她皱着眉一边拿着闻香条闻，一边手里还在记录着什么。
慕延之偶尔凑过头去，会指点下她记录的东西哪里有问题，她也会皱着眉提出自己的意见。
小林手里端着已经快冷掉的茶水，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宮寻墨眸色黑漆，俊脸上却看不出表情，只是看了会儿，便转身打算先去文景办公室等她。
文景这边却是一抬头，看见宮寻墨的身影，眼底先是划过一抹惊讶，随即便是快要溢出眼睛的惊喜。
放下手里的闻香条，就跑到宮寻墨面前，许是心情太激动，原本只是想要搂住他的脖子，不小心太过用力，整个人就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
宮寻墨被她弄得身形微晃，却还是迅速伸手接住了她。
只是这个姿势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免有些暧昧，宮寻墨抱着文景大腿的手正要松开，却是对上对面慕延之意味不明的眼睛。
他微眯了眼，淡淡收回视线，低头看文景，语气半含戏谑。
“喜欢这样抱着？”
文景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还是当着自己工作室的员工的面。
尤其是看到站在宮寻墨身后，张着嘴满脸惊讶的小林。
白皙精巧的耳垂微微泛了红，文景松开搂着宮寻墨脖子的手，小声在他耳边开口。
“放我下来。”
宮寻墨轻笑，知道她在外面脸皮薄，没有再继续逗她，放开她。
却在文景低着头想要跑回去的时候，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抬眼看对面的几位调香师。
“听小景说最近大家为了年底的新品，一直在加班加点，今天我专门让人在‘和天下’定了包厢，大家可以一同聚聚，放松一下。”
语罢，他又抬眼看慕延之，“不知慕总可愿意赏脸？”
文景这个工作室，规模不大，再加上原本文景也不怎么在他们面前摆老板架子，其实大家多多少少都听过些，关于慕延之喜欢文景，但文景却有自己喜欢的人这件事。
况且，文景和宮寻墨，连孩子都已经那么大了。
这会儿两人对上，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只能默默无言。
慕延之与宮寻墨对视，却是想起那日宫开说过的话。
秦家的千金曾经为了宮寻墨，遭人凌辱、精神失常，被送去国外治疗多年，而秦家已经放弃了秦羽然，宮寻墨势必要为她的一辈子负责。
就算只是为了报恩，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忍受，自己的男人需要负担另一个女人的一辈子。
慕延之视线右移，看到宮寻墨旁边，文景温柔恬静的侧脸，唇角牵起看不分明的笑意，淡淡颔首。
“宮总诚意相邀，自然不能不去。”
既然打算要去聚餐，文景干脆大方给工作室的人下午都放了假。
一行人自己开车的开车，包车的包车，文景自然是和宮寻墨一辆车，原本是想让小林跟他们一起，小林却是看了宮寻墨一眼，然后往旁边挪了一大步。
“不用了老板，我和其他人一起拼车去就好了！”
她这么说，文景也不好强求，其实她这么就没见宮寻墨，也想单独相处来着。
然而小林一转头，工作室的其它女同事，已经争先恐后的上了慕延之的车，剩下的几个，也坐男同事的车走了。
她只能含泪看了眼老板和老板男人的豪车，给自己叫了辆滴滴……
车上，文景系好安全带，转头撑着下巴看宮寻墨，眼睛晶亮。
“不是说明后天才回来？”
宮寻墨修长漂亮的手指握着方向盘，侧脸棱角分明，好像又瘦了些，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
“给你个惊喜，不高兴？”
文景闻言弯着眼笑，“开心！”
只是……“早上我送俊文他们去学校的时候，还和他们说，只要他们在学校乖乖上课，周末就带他们去接你，他们兴奋地不行。”
这会儿倒好，他自己提前回来了。
宮寻墨低笑，想到什么。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医院看看伯父。”
文东来当初昏迷不醒时，正是误会他和文景是兄妹关系的时候，现在他醒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当面去说清楚的。
文景显然也猜到宮寻墨的意思，“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爸爸解释过了，他…能够理解。”
只是，爸爸虽然看着已经不反对她和阿墨在一起，却也没有多开心。
她想不通，阿墨这么好，爸爸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知道，但是有些事，必须由我亲自去说。”
他是男人，就算没有之前的那些误会。
想娶别人的女儿，哪能总是让女人出面，况且，有些事，他也确实得让对方安心。
只等他处理完宮家的事情，还了对秦羽然的亏欠，他就能小凡心心的和文景一起过日子了。
……
和天下
包厢内一群人热热闹闹，宮寻墨和慕延之在外面大厅内并肩而立。
“我听说了慕总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对我老婆和岳父的照顾，聘请专家的相关费用，我会让人悉数转还给你。”宮寻墨的声音淡泊冷静。
慕延之却是轻笑，“慕总这么着急宣告所有权，是在害怕什么？”
宮寻墨冷眸微沉。
慕延之平日里温和的俊脸上，此刻也罕见的有丝沉郁凌厉。
“你怕我将小景带走？”
宮寻墨黑眸一凝，沉声呵斥，“你抢不走她！”
慕延之唇角微掀，看着他的眼神有丝嘲讽。
“宮寻墨，你错了，我不用抢！”他茶色的眸子盯着对面气息冷厉的宮寻墨，“你一再因为我吃醋，不过是因为，你也知道，你手里比我多出的资本，不过是小景现在对你的喜欢。”
慕延之轻笑，转头看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不知不觉，天已经暗下去，城市逐渐被灯光点亮。
“我知道，你和小景自小相识，但你们却空缺了彼此最重要的几年。而这几年，陪在小景身边的是我。”
他转头笑着看大半边俊脸隐在暗处的宮寻墨。
“事实上，我可能会比你更加了解小景，她生性善良、坚强乐观，却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他可以为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与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对手对抗，却绝对无法忍受和其他人共享一份感情，这一点，莫嘉昊是最好的例子。”
宮寻墨眸色黑漆，盯着对面的慕延之。
“你知道什么？”
“你害怕我知道什么？或者，是你害怕小景知道什么？！”
听到他的话，宮寻墨似乎已经猜到慕延之要说的话。
“我不会让任何人或事影响到小景！”
“如果现在，小景和秦家那位同时落在宫开手里，只能选一个，你要怎么办？！”
一面是爱情，一面是责任恩情，很残酷的选项。
慕延之给出宮寻墨这个选择时，自己的神色也有些凝重。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文景，甚至舍不得她有半点为难，所以才会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至今。
但如今，不管宮寻墨对秦羽然有多大的愧疚，他在乎的，只是文景会不会受到伤害。
如果宮寻墨在这之中做不出选择，就算文景会怪他，他也必须带她离开！
宮寻墨俊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原本他周身的气息就清冷，此刻更显得压抑。
身后依稀有开关门的声音，还有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清脆的脚步声。
周围的气氛愈发有些紧张，脚步声越来越紧。
宮寻墨嗓音低沉而坚定，“我哪个都不选。”
慕延之原本凝重的脸色一变，牵起冷笑。
“人心不足蛇吞象，什么都想要，最后反而什么都得不到，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宮寻墨眸色黑漆，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语气却笃定。
“那是别人，我宮寻墨的世界里，只有是我想要的，我就必须得到！”
“阿墨，延之，你们……在说什么？”
旁边传来文景疑惑又有些忐忑的声音。
她原本和工作室的人一起在包厢里玩游戏，转头却发现宮寻墨和慕延之都不见了。
听小林说他们两一块出了包厢，担心出什么事，这才匆忙找了出来。
宮寻墨面上已经回归平静，转身将文景有些凉意的手握在手心，嗓音低沉。
“一些工作上的事…玩好了吗？我已经让人送糖糖他们回家了，现在回去？”
想到小家伙们，文景点点头，“好，但是我外套还在包厢里面，我也得去和他们打声招呼。”
“我陪你一起。”
两人离开的时候，文景冲仍旧站在落地窗前的慕延之挥挥手，昏黄灯光下，她只看见慕延之嘴角牵了笑，眼底的情绪却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