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四园竹2025-06-24 14:4210,534

我眨巴着眼睛看他,嘴上笑嘻嘻道:「你要骗我我就叫师兄师姐半夜来拔你头发,并且再也不原谅你!」

他有些失笑的伸手敲我额头,缓缓道来:「当初我执意收你为徒,皆是因为你师叔勘破天机,看出凡间众生在不远的将来会有一场无法避免的浩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寻了许久,却阴差阳错撞上了你,你体质不凡,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为师最开始只想让你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可百年相伴,已狠不下心看你去死。」

「浩劫不可避免,我们有了私心,却也不能弃苍生于不顾,等你飞升后师傅会和你师叔他们想办法拖延浩劫降临的时机。你天纵奇才,旁人花上千年都做不到飞升,你不过百年便要飞升了,如果到那时,你还想得起我们,便来看看我们,帮一帮你师兄师姐他们。」

我听他说完这一长串话后,狠狠松了一口气,挥着手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儿呢,师傅你放心,我飞升后定常回来看你们。」

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递给我一枚玉佩,「这个就当师父给你的纪念了,如若回来的太晚,便靠着这信物来寻。」

我接过玉佩开心的点点头,确认了真是很值钱的玉佩后宝贝的揣进怀里保存。

他手支着头嘲笑我:「百年来你师兄师姐还有你师叔们可没少给你搜罗好东西,都在你房内堆成山了,现如今不过一枚玉佩就挪不开眼了?」

「那哪里一样啊,这枚玉佩我可是要带去仙界的,师兄师姐们的礼物就先放在青玄宗,师父你可要帮我保存好,如果被别人夺去了我就拔你头发。」

我朝着门口走去,门外师兄师姐们正在探头探脑,急着与我告别,我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扭头又笑嘻嘻的问:「师父如今芳龄几何呀~」

「芳龄十八!」

我笑着和门外的师兄师姐挨着道别,心里怀着对找到母亲的憧憬,只想原地飞升。

送别师兄师姐后,我独自来到了后山,这是我之前替自己选的风水宝地。

在这飞升留影更好看,我美滋滋的盘坐在地,闭上了双眼。

天空渐渐生出了异象,我心中一动,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正在指引我到达另一个世界,从前只听师傅他们说飞升需要经手雷劫,可我却没有多少感觉。

身体慢慢上升,我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师父和师兄师姐们正站在不远处为我护法,雷劫也被他们想法子削弱了许多。

「师父!师兄师姐!记得给我留影!我要回来看的!」我开心地挥挥手,身随意动,满怀希望的朝着那抹光亮而去。

4

「师父......」

我喃喃着从梦中惊醒,眼角湿润,身上的伤口一瞬间疼痛起来。

在凡间时,修炼的痛了累了,师父会与我逗趣,师姐会做好吃的糕点,师兄也会手里捧着宝贝哄我开心。

梦回百年前,可等梦醒,无人会好好帮我处理伤口,也无一人相伴。

我慢慢爬起身,拿出藏在床榻暗格里的玉佩以及我的剑离开了九重天。

如今的我只是一个不老的凡人,待在九重天也无法静心修炼,倒不如回凡间走一趟。

百年前我可顺利飞升,百年后我也一样可以从头来过。

我站在青玄宗的山门前,默默地注视着那块久经风雨的石碑,伸手缓缓拂去碑上的落叶,心中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百年前我意气风发,如今却仙骨尽失。

「师父,你们等我回来,很快。」我最后看了一眼通往宗门内部的阶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又在凡间游荡许久,看尽了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看过高高在上的帝王为了追求长生之法劳民伤财,民不聊生;也看过高门小姐为了所谓的爱情违背家族,最后落得暴尸街头的下场;看过欲望永无止境的赌徒家破人亡。

可我也看到过为了保护家国,毅然决然奔赴战场的少年将军;也看过乞丐因为别人的一饭之恩,努力上进用自己的一生去回报;爱财如命的商人在天灾降临时慷慨解囊。

纵使凡间有那么多不堪,可还是有许多人无怨无悔地去保护别人,我看着这一切,心中也曾数次动容,修为也迅速增加。

身上的伤疤早已淡去,我握着剑,重新站在了青玄宗山门前,坚定地朝着山内走去。

结界并未阻拦我,我在其中感觉到了师父一丝微弱的气息。

山中景色与我当初在时并无太大差别,可我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你们玄水长老在何处?」我拦住几位结伴路过的弟子,轻声问。

「玄水长老?宗门内并没有这位长老啊。」其中一位弟子有些纠结的挠着头思考。

「让你不好好看宗门纪事,我们宗门内却是有过一位玄水长老,不过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长老早已仙去了。」他身旁的弟子推了他一把,颇有些嫌弃。

「你是新入门的小师妹吗?好面生啊。」

我心神一震,已无心再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五指收紧,牢牢握住腰间的玉佩。

心中念诀,飞身朝着我们那一脉的山峰而去。

山峰上的亭台楼阁一如往昔,我不顾那些弟子的阻拦冲入长老阁,可厅间坐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老者。

他早已得了消息,见我来并不见吃惊。

「您来啦,他们都等你很久了。」他举起手中盒子,郑重地放在我手中。

「这么久了,我总算替他们等到你了,师姐。」

「师父他们呢?」我并不认识他,但从他说的话中多少可以猜到是在我离开后,又拜入师父门下的。

「都已仙去了,师姐的房间还好好保留着,从您飞升后就再也没人可以入住,一切的答案都在那里了。」

我转身朝着我昔日的房间走去,房间内一尘不染,应是常有人来打扫。

师兄师姐们送我的宝贝都还像以前一样堆放在一起,旁边还放着好几只狗尾巴草。

我跪坐在旁边,打开手中的盒子,里面是一块留影石。

手指轻点,光影迸射而出落在我面前。

那是我飞升时的景象,我静静地看着。

师父和师兄师姐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说要多些话,以后飞升了带给我听。

最后还是师父占得了上风,他拿着留影石,嘴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怎么样,你师父给你留影的不错吧,等你看到了你一定会满意的,到时候可不能怪我骗你。」

画面一转,看不到师兄师姐的身影,只有师父端坐在我面前,脸色苍白,「师父和你师兄师姐估计是等不到你回来了,你可真是个小白眼狼,这么久都不舍得回来看我们一眼。」

「不过为师这次可不是为了训你,只是觉得应该要好好和你坦白一下,你不要怪师父骗了你。」

「你本不该为天道所容,可偏偏天道容许了你的存在。天地间仅你一个,那天与你说的也都是实话,可那场还没到来的浩劫,与你母亲有关。你的体质特殊,本该担起重责,为师曾和你师叔数百次的讨论要不要告诉你真相,可每次看到你提起母亲的眼神,为师便不忍心了。」

「你母亲与魔尊结合,还犯下数次糊涂大罪,影响至深,我与你师叔他们耗尽了修为尽量拖延这场浩劫的到来,再有一段时日,你师兄师姐也要去了。可为师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看了之后难过。」

「相伴百年毕竟足够理解你,如果你能看到这段留影那就说明你肯定受欺负了,师父肯定没办法帮你报仇了,你就自己打回去,我会画个圈圈保佑你的。」

画面中师父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他的脸上挂着笑,「霜儿,如果到那时生灵涂炭,为师希望你可以看一看苍生,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去阻止这场浩劫真正的降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苍生不该如此,原谅师父到现在才告诉你。」

「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为师芳龄十八!」

他的身影开始化作轻烟消散,我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住。

我听到他又说了最后一句话,声音很低很轻,「骗你的,其实我九百岁了。」

他的身影彻底消散在空中,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哭声压在嗓子里,嗓子压得生疼,眼前一片模糊。

师父、师叔,还有师兄、师姐,都替我承担了我本该承受的一切,可我却自私的呆在仙界痴痴讨好他人,我简直是愚蠢至极。

我握着师父留下的玉佩,靠在师兄师姐为我寻来的宝贝上,嚎啕大哭。

如果我能早一点回来,我是不是就可以再看看他们,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变。

我不知道我在房间里待了多久,等我睁开眼时,房间内已是一片黑暗。

我握着那枚留影石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明亮的月光以及点点繁星,嘴里喃喃着:「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

也许我知道我该做些什么了,舍弃曾经的名字就是我迈出的第一步。

「师父,从今以后我就是知微,我一定会带着你与众人的期望,阻止这场浩劫的降临。」

5

天武九年,京城某客栈内。

「话接上回,我们天武曾出现过一位来自九重天的神仙,她入凡世近千年,替我们解决了数不清的天灾,挽救了我天武泱泱百姓......」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语调高昂。

我坐在客栈角落里饮着茶水,饶有兴致地听着说书先生讲那些稀奇见闻,可越听越不对。

夸张直白的说辞让我听的连连呛咳,帷帽都险些掉下去,我连忙扶正,接着从兜里掏出银钱就出了客栈。

我从前只是看人生百态,可再次从青玄宗出来后,我试着去亲自体会人间种种,这漫长的时光中,我做过征战沙场的将军,做过手握实权的国师,也做过隐没在人群中的小小砂砾,亦会在众生被冥冥之中的因果影响时毫不犹豫的出手相救。

因为这苍生不只是某一人的苍生,更是天下人的苍生,从来就没有要为私欲牺牲的道理。

我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身边众人和乐的笑脸,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笑,手不自觉的摩挲着腰间的的玉佩。

「我们也去拜拜圣女,她为我们做了那么多,理应受香火敬拜。」

身边的人群突然一窝蜂的朝着一处辉煌的庙宇挤去,我被裹挟着也往那处走去。

庙门大开,坐落在正中的金身看得我一怔,那尊金身与我模样别无二致,惟妙惟肖。

看着众人虔诚的模样,我心口一动,停滞许久的境界在此刻有了松动的迹象。

我慢慢退出庙宇,快步朝着郊外走去。

天色慢慢变了脸,之前还晴空万里,此刻雷云齐聚,沉重地悬在头顶。

九重天——

众仙聚集在接仙台,正在讨论着。

「这雷云看起来好生厉害,当初我飞升时不过浅浅一层,也不知是哪位仙友有这等本事。」

「正是啊,依我来看,比天帝当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在众人讨论间,第一道雷毫无预兆的向着下界劈去,巨大的白色雷电穿透九重天,震的围聚在一起的众仙后退几步。

「这第一道雷劫就比你我当初加起来都要骇人。」

「是啊,飞升千年都未曾见过如此景象,倒显得我们没见过世面了。」

在第一道雷电劈下后,雷电重新在云中汇集,颜色变成了浓郁到妖异的紫,修仙台上的仙人越聚越多,皆是在心中感叹。

「这、紫色的雷劫,是问道啊!」

有飞升久的仙人激动地揪掉了几根胡须,又遗憾的摇摇头,「威力如此恐怖,那位仙友怕是扛不过,当初天帝也只堪堪扛过去。」

紫色巨雷以雷霆万钧之势冲下去,众仙又接连后退几步,有修为低弱的扭头便离开了接仙台,再多待上一会儿的话,这雷劫的余威都能把他们送走。

第二道雷劫劈下后迟迟没有汇集新的雷劫,看着前方的雷云,那位仙人捋着胡须,面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怕是就到这里了,我们再等片刻也许就能看到那位仙友了!」

「未必啊,你看!」

雷云中隐隐有亮光闪动,比之前恐怖百倍的威压泄漏出些许。

「这、这!闻所未闻呐!这第三道雷劫可是问心?从未听说有人能撑得过这道雷劫,怕是......等不到这位仙友了。」接仙台一片唏嘘,可无一人想要离开,他们都想看一看,这引得天道降下三道雷劫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三道雷劫酝酿的时间很长,众人等的都开始晃神的功夫,那道雷劫带着雷云冲了下去。

九重天顿时恢复清明,所有人呆愣在原地。

「这、这问心怎么......」

怎么就轻飘飘的坠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位仙友果然不凡啊!我等怕是比不上他的一根手指头,这天帝的位置怕是......」

先前开口的仙人哈哈大笑起来,「问修、问道、问心三道雷劫全过,天道都承认的人选啊!」

接仙台顿时热闹起来,有些喜欢看热闹的仙人更是直接坐在接仙台边缘等着渡劫成功的仙友上界。

我睁开眼睛,挥手撤去笼罩在天武京城上方的结界,这道结界是我渡劫前匆忙设下的,为的就是防止城内百姓因我而受到灾祸。

如今天劫已过,便不需要了。

我正欲前往仙界,渡了天劫,凡间便很难容忍我的存在,我的能量只会带给他们意想不到的意外。

脑海中却突然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孩子,你如今已得我承认,身为新的天帝,你要担起自己的责任,浩劫已悄然而至,你该出发了。」

我一怔,竟是天道!他所说的浩劫又是指什么,我来不及再想,朝着仙界而去。

接仙台边——

众仙正探头探脑往下看,忽然一道剑光冲出云霄,一道身着彩衣的身影站在上面,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便是新的天帝了?」

「这、她不是天后娘娘的......」

人群中有人愕然出声,众仙的目光凝聚在那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庞,突然想起当初这位还在九重天时,在场诸位从未看得起过这位新天帝。

原本喧闹的接仙台霎时安静下来。

我站在剑上,随手指了一位我记得在九重天比较久的仙人问道:「九重天最近可有何事发生?」

「回天帝,九重天一切安好。只、只是前任先帝好似去了乌默河畔不知在做什么。」

「乌默河在何处?」

那仙人替我指明了方向,我点点头,再次赶往乌墨河畔。

身后众仙看着那道疾驰而去的身影,有些尴尬。

「我们要跟上去吗?」

「跟上去看看吧,看天帝的样子应当是出了大问题,我们去了也许有点用处。」

众仙点点头,自发跟在那道身影后面赶向乌墨河畔。

等我到达乌墨河畔时,听到天边传来“隆隆”的巨响,我抬眼望去,刺目的战火绵延向凡间和魔界,像一道绚丽的丝带,可我知道,这道战火将会带走数不清的生命。

承桑正和一人打的不可开交,对于战火造成的影响仿若未觉,那人身着黑色衣袍,袍子上流光四溢,面容俊美,身上萦绕着魔气,应是魔尊没错。

两人手中各执一柄利剑,凝聚法力聚于剑峰,朝着对方刺去,却见一道纤细柔弱的身影突然冲进两人中间,承桑和那人的剑锋直直刺入她的身体。

我瞳孔一缩,那道身影正是天后——霓柔。

承桑和那人的剑将她捅了个对穿,她的身影停留在半空,嘴角溢出鲜血,泪流了满脸,“你们不要再打了,你们谁受伤都不是我想看到的,可我却没有办法阻止你们,只能用自己阻拦......”

承桑二人慌忙将剑撤出,霓柔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直直下落,眼看就要坠入乌默河中。

我正欲出手,却见那魔尊和承桑先后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魔尊快了一步抱住了霓柔,乌墨河畔响起了两人痛苦忏悔的声音。

「柔儿,是我错了,你别死,我不跟他打了,求求你醒过来。」魔尊抱着霓柔,模样痛不欲生。

「若不是你,柔儿就不会死。」承桑看着霓柔被魔尊抱在怀中,眼睛发红,握紧手中的剑,喃喃着。

他眸中冷光一闪而过,突然拿起剑朝着魔尊刺去,嘴里高喊着:「若不是你,柔儿就不会死!我先杀了你,再让三界给柔儿陪葬!」

「本尊从未将三界放在眼里,可你却一逼再逼,既如此,那我们今日就做个了断!」魔尊动作小心的设立了一个结界,将霓柔放入其中,剑指承桑,眸光冷然。

6

三界众生在他们嘴中就好似蝼蚁一般,可以肆意践踏。

我御剑行至二人身边,一脚将承桑踹向河畔,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他顿时便陷入了乌墨河畔的土地中,手中同时甩剑,刺入魔尊肩膀。

「霜儿?你!」承桑愕然的看着我,有些不敢相信。

我并未理会他,扭头看向魔尊:「魔尊此时出现在乌墨河畔与我仙界前任天帝大打出手,可知会引起什么后果?」

「柔儿已死,三界尽毁又如何!」魔尊手持利剑,肩膀处一个血洞汩汩留着鲜血,已然是受了重伤,双眼猩红,「不过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死便死了!」

我拧起眉头,手中凝聚起一团能量。

身后突然传来凌厉的破空声,我侧身躲过,却是承桑不知怎么从那坑中出来了。

他手中持剑,衣袍凌乱,朝着魔尊高声喊道:「带着柔儿走!」

话音落地,我便将手中的剑刺向承桑,他费力用剑抵挡,极强的威压袭来,承桑口吐鲜血,坠落在乌墨河畔边。

「杀了我啊!」承桑惨然一笑,「我绝对不会让你追上去伤了柔儿。」

我懒得与他多说,拿着剑再次冲向他,剑尖刺入承桑的肩膀,穿过琵琶骨,承桑哀嚎一声,模样狼狈至极。

「你身为天帝,为了一己私欲不惜以苍生做赌注,战火绵延,天灾不断,你当初飞升仙界时也是这么做的吗!」我淡淡地看着他,废去承桑的修为,「数不清的生灵因为你的一己私欲,正在苦苦遭受痛苦,这一剑,是你欠天下苍生的。而你的修为也来自苍生,可你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初心,又如何配得上天下苍生的敬畏。」

「我不会杀你,你既如此不将三界苍生放在眼中,那便下界轮回,生生世世不得再归仙位。」

「承桑修为已散,你们将他带回去按照九重天的规矩处决。」

我提起承桑将他丢给身后一群畏手畏脚的众仙,至于魔尊此时早已带着霓柔没了踪影,往前便是魔界,魔尊已受了重伤,霓柔也生死不知,短时间内应是不会再起什么风波。

我有些疲惫的捏捏眉心,朝着战火蔓延的方向飞去,九重天与凡间时间流速不同,若再晚些,怕是凡间将会沦为炼狱。

还算来得及时。

待我到达凡间,战火并未大肆蔓延,我一挥手,结界设立成功。

身前是欣欣向荣的人间,身后则是绵延千里的战火。

我站在结界外,脑中又出现了天道的声音:「浩劫已去,孩子,后面还有许多的事情,你身为天帝,要担起自己的责任。」

我欣然一笑,转身朝着战火走去。

处理好一切后我重新回到九重天,刚落地便被人迎着去了天帝居住的宫殿,说是九重天事务堆积,有些事情实在拖不得了。

我进到内殿,目光落在堆满书的书案上,眼前有些发黑,从未想过承桑竟堆积这许多的事务。

我一边处理事务一边烦躁地想着,身为天帝,承桑这数千年简直是玩物丧志!

他堆积的事务实在太多,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埋在书案中,堆积的事务越来越少,我歇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在殿中转悠放松。

我伸了个懒腰,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书架下,那下面垫着一本落了厚厚灰尘的名册,我走过去将名册抽出,拍落上面的灰尘翻阅起来,原来这本名册是决定是否给那些功德深厚却无辜丧命之人一个在世轮回的机会。

名册中的名字皆泛着淡淡的金光。

我坐回书案前下笔,这几日处理承桑堆积如山的事务,已经将我的速度练了出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批到了末页。

看到那些熟悉的名字时我一时愣在原地,师父和同门的名字赫然在列。

上面的金光较之前面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伸手抚摸着那些名字,久无波澜的心中再次荡起涟漪。

手握朱笔,小心地想要在上面勾画,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勾选,我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笔杆应声折断。

「天帝,这些人无法勾选是因为他们的神魂在当初死去之时已经消散......」身旁的仙婢轻声说着,又替我拿来一支新的朱笔。

我静静看着那些名字,为了天下苍生能晚一些遭遇无妄之灾,师父他们甘愿已神魂永灭为代价,可上位者,却一味沉溺情爱,将三界苍生视作蝼蚁肆意践踏。

若不是有天道及时警示,师父他们拼死护下的凡间早已沦为炼狱。

「天帝,凡间近日突生了一件怪事。」

我沉思间,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位仙家,脸上有着焦急之色。

我抬眼看去,正是司命,他主事凡人命数,能让他如此焦急,想必不是一件小事。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近日许多凡人的命簿离奇损坏,偏离了原有的轨迹,小仙派人下去探查,却发现这些人都消失了,可地府也没有这些凡人的踪迹,这些人就好像被人藏起来了一般,小仙实在是琢磨不透,只能来禀告天帝。」

「小仙来禀之前,命簿损坏的趋势并未停止,甚至愈来愈烈,怕是、怕是有邪修作乱啊。」

司命拱手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原委道来,手中还捏着几枚损坏的命簿。

我起身走到他身边拿起命簿仔细查看,命簿上面布满裂纹,隐隐有一股奇怪的气息在上面围绕。

我将一缕神识探入其中,能够感觉到这命簿的主人还尚存于世,只是被某些东西隐藏了气息。

我略微沉吟,问道:「司命是安排何人下界探查?」

「是天帝上界前被承珺帝姬调来的一位道士,名长生。」

我心中一动,「他人在何处?让他来见我。」

「小仙这就让人去唤长生过来。」司命拱手支人去了司命殿。

我与司命站在殿中等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我刚想要开口向司命询问一些细节,却被门外飞身而来的仙侍打断:「天帝,不好了,那长生打伤了前去传唤的人,已经逃往下界去了!」

「什么!他、他怎么会这么做?」我还未来得及开口,身边的司命就大惊开口。

「跑了?可有让人去追?」我皱着眉,我成为天帝已有些时日,按照承珺以前的性格应该会出来刷一下存在感,可如今却始终静悄悄的,如今与她有干系的长生更是打伤仙侍逃亡下界,这件事怕是并不简单。

思及此处,我叫住正要冲出去追捕长生的仙侍,「你去看承珺帝姬现在何处,长生我亲自去追。」

7

神仙若想下界,只能从除仙台一跃而下,我当初身为凡人亦是从除仙台跃下离开了九重天。

心中念诀,我身形一动便出现在除仙台边,正巧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滚开!」那人身着一身白色道袍,手中拿着一枚铃铛,衣摆处沾染着几许鲜血,应当就是那长生无疑。

「你就是长生?」我心中念诀,捆仙绳从我袖口中飞出,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将他捆了个严实。

「我不过让人唤你来见上一见,你却打伤仙侍要逃往下界,怎么?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认?」

「我知道你被珺儿挖了仙骨,当初珺儿是为了助我成仙才这么做的,如果你将此事按在我的头上......我自然是要跑的。」长生动弹不得,一边试图挣扎一边狡辩。

我挑挑眉,召来佩剑,慢条斯理道:「你与我又不曾相识,我与珺儿乃是姐妹,曾经百年相伴,我们之间的情谊你又怎么会得知......我怎么会怪她取走我的仙骨,不过也多亏了珺儿告诉我你的所作所为,不然我也不会亲自来追你。」

「不、不可能,珺儿说了只要把这件事做好,她会等我,我与她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长生神情一怔,面色逐渐狰狞,「原来她都是在骗我!这个贱人!我要杀了她!」

我心下有些无语,原来这承珺与长生的之间的关系如此轻易便可被挑拨。

耳边回荡着长生破口大骂的声音,话语粗俗不堪入耳,挥手施了禁言,「实在聒噪,身为司命殿中的人,滥用手中权力干扰凡人命数,真是枉费了珺儿为你挖的一副仙骨了。」

将人丢给匆匆赶来的司命,让他看好长生,同时拿走了他手中的命簿,朝着承珺殿中走去。

我到承珺殿中时,之前派来的仙侍正从殿中走出,看到我立马拱手道:「天帝,承珺帝姬并不在殿中,我等将殿中搜查了一遍,未曾发现她的踪迹。」

我点点头,承珺不在仙界这件事正在我的意料之中,此时来她殿中不过是为了证实一件事。

让仙侍守在殿外,我走进承珺的宫殿,殿中鸟语花香,华贵无比。

我拿出怀中的命簿置于半空,神识再次探入命簿深入体会。

命簿主人的气息被一团灰雾笼罩,我感觉得出来,这是那个道士的手笔,可这团迷雾中气息杂乱,竟还混着几丝魔族的气息和又一缕很熟悉的气息。

魔族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命簿主人牢牢裹在其中,这些凡人根本无法挣脱束缚,想要破开这层浓雾,也是有些难度的。

我细细感受,夹在在那团迷雾中的熟悉气息缓缓从灰雾中抽离飘向我的神识,「仙骨?」

我一怔,仙骨离开我的时间太久了,如今她在承珺的身体中,这缕气息会出现在这里,只能证明这些凡人的失踪与承珺脱不开关系。

我心念一动,仙骨虽离体百年不止,可毕竟是我的东西,只要我想,便可以找到她。

我收回神识,摩挲着命簿。

承珺让长生帮她做一件事,承珺此刻又不在仙界,命簿中魔族的气息又十分浓郁......

我收起命簿回到除仙台,从此处离开了九重天。

站在之前和霓柔一起生活的小木屋前,这么久的时间,这座木屋倒是保存得十分完好。

我站在木门前,屋内传出了其乐融融的说话声。

「娘亲,有了那些凡人供奉,你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这样你就可以陪着珺儿回九重天了,珺儿好想你。」那是承珺的撒娇声。

「珺儿真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她飞升这段时间,珺儿可有受委屈?」

门内的交谈声不是特别清晰,我正准备入内查看,身后却传来一股劲风。

我将手中佩剑往后一送,回过头看清了身后来人的面容。

正是之前被我一剑重伤的魔尊,他捂住腹部的伤口,脸色苍白,「你休想踏进去一步,本尊不会给你伤害柔儿的机会。」

「魔尊误会了,我此次下凡只是为了一件怪事而来,若这件事与你们无关,又何必如此担心?」我收起剑,淡淡地开口。

「你是为了那些凡人而来?那些凡人如何能比得过柔儿,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魔尊的语气中充满不屑,视人命如草芥。

我眉头一皱,手中的剑指向魔尊,「人呢?」

「本尊是给他们一个机会供奉柔儿的金身神像罢了,他们甚至该为此而感动,天帝又何必如此大惊小怪。」魔尊靠在门板上,好似给了那些无辜百姓多大的恩赐一般。

竟然将凡人囚禁起来行这等邪法,我握紧剑柄,有些忍无可忍。

手中剑自动脱离出手,朝着魔尊刺去,魔尊被一伤再伤,已是强弩之末。

「佩玉,他还有用。」

我抓着魔尊踹开房门将他丢在地上,看着房内其乐融融的二人冷声开口:「那些被你们囚禁的凡人在何处!」

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承珺和霓柔手拉着手有些惊慌地看着站在门口背光而立的身影。

霓柔将承珺拉到身后,依旧用轻轻柔柔的腔调惊喜地说道:「霜儿,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娘亲找了你许久,快坐过来让娘亲好好看看你。」

我看着她那张依旧艳如桃李、百媚千娇的容颜,真是好美的一张脸,好脏的一颗心。

「霓柔,自那次你挖我仙骨之后,我已还清因果,你我之间再无干系,我此次前来,只是为了找出那些被你们囚禁起来的无辜百姓。」

「霜儿,娘亲并未伤害他们,你爹已将他们好生安置了,等过段时间就会放他们离开的。」霓柔掀开被褥下床,面上泫然欲泣,「娘亲真的不会伤害他们的。」

「柔儿!像她这样的人,又怎会是你我的女儿!」魔尊强撑着起身,想让霓柔快跑。

「尊上,你误会了,霜儿她真的是我们的孩子啊......」

听着她们的对话,我感觉额角的青筋都好像跳了跳,拿着剑对着躺在地上的魔尊又来了一下,将他钉在了地上。

他一声痛哼,身体都好像抖了两下。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你们认亲,少说废话。」

霓柔惊叫一声,扑向躺在地上的魔尊呜呜哭泣起来,根本没有听进去我讲的话,伤心欲绝的说道:「霜儿,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伤害你父尊...」

我收回目光,深刻感觉到说再多都是对牛弹琴。

将捆仙绳丢到二人身上,我朝着躲在床铺角落瑟瑟发抖的承珺走去。

「人呢?」我冷着声音问她。

「在、在这里......」承珺抖着手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锦囊放在我手中,有些委屈的看着我可怜兮兮的继续道:「姐姐,珺儿再、再也不敢了......」

我打开锦囊确定了那些人只是被困在了锦囊中的小世界后才放下心来,看向承珺微微一笑,语气放缓。

「你身为帝姬,霓柔身为天后,不为苍生考虑,整日只会做些糊涂事。不过我最是公正不过,等回到九重天,自会有人来定你们的罪。」

「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有一样东西要还给我,妹妹应该没有忘记吧。」我坐在床边,柔声说道。

看着她苍白的脸,我的左手摸上她的脸颊,轻轻地替她拭去疯狂涌出的泪水,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心口。

「有些疼,妹妹忍一忍。」

我能感觉到手下承珺痛的止不住颤抖,可我心中却没有波澜,这一切都是她欠我的,欠债还还债,天经地义。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感受着仙骨回到体内的感觉,缓缓吐出一口气。

承珺承受不住这种痛苦昏了过去,我看着她的模样有些不理解她这么脆弱,当初怎么会为了那个道士挖骨。

我摇摇头走到院外,将锦囊打开,挨个将锦囊中的百姓送回他们原本的地方,顺手消除了他们的记忆。

承珺几人则是被我传信叫来的仙侍带走,魔尊身为魔界的领头人,也不好直接带回九重天,我叹了口气带着他到了乌墨河畔。

乌墨河畔有一棵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巨树,以鲜血为食。

我挥手将魔尊丢向巨树,那巨树伸出枝干牢牢地锁住了魔尊。

我贴心的替他们设立了结界,看着他仇恨的目光,有些无奈地摊摊手,「魔尊身为魔界领头人,可却带头为祸凡界,我身为天帝,有不可推卸的义务阻止你,魔尊日后便呆在这里日日反省吧。」

处理好魔尊后,我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不自觉地回到青玄宗,站在我曾经的房门前推门而入,看着在那堆宝贝上随微风摇曳的狗尾巴草,嘴角勾起一抹笑。

师父,你和师兄师姐的牺牲并没有白费,我没有让你们失望,我会为三界苍生努力做好天帝,你要记得和师兄师姐他们一起画个圈圈保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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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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