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银,笼罩着这个已经渐渐安静的小镇。点点渔火散落在码头,远处还有明明灭灭的灯火辉映。
曲歌漫步走在渡口,看着面前湮息了波涛的海岸,辉映着泠泠月光,甚是美好。抬眼往远处,只看到几座山峰在夜色里黑暗的轮廓,有几艘渔船零散在海面上飘零,点点渔火随着海面摇摆,那莹莹之光在暗夜里温暖人心,而那随风摇摆的的暖意,更让人神思恍惚,不觉竟怔怔出神起来。这样平静的海面,就如那一战之后的无为海,风平浪静的好似一切惊心动魄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可是,那些在心口划上的伤痕一触即仍是鲜血淋漓。
龙池雨御剑而来,看见站在渡口负手而立的白衣人,心口的一块大石一松,忙收了佩剑,走到了曲歌身后,恭敬的叠手行礼:“师尊!”
“既入人间,便不要再御剑了。”曲歌没有回头,目光仍落在面前的海上,思绪尽头,却是那一日无为海上青光冲天的惊心。
“是。”龙池雨应声垂手而立,悄悄抬眼打量着师尊,盘算许久,终于还是轻声问道:“师尊此番下山,可是为了大师伯么?”
“当年他以身献祭,神魂都已封印进七绝阵中。众师兄弟都说他不可能会转世,可我偏不信。三百年来,走过烟火人间,终究还是寻不到他。”曲歌三百余年来为追寻着心底的一丝希冀出入人间虽然不是什么秘密,可是他却从未说过。今日因那似真似幻的一声呼唤,因着眼前的这片海水,因着自己心口里压不下去烦闷,第一次说出了口。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神色却极是坦荡,“他们这些年都避讳着不敢提,也只有你,还敢跟我问上这一句。”
曲歌的声音浅浅落在碧波上,落在龙池雨的耳朵里。龙池雨看着他随着海风微微翻飞的白色道袍,那孤绝的身影,虽然周身笼在烟火气息里,却仿似静立在万千红尘以外。这就是我的师尊,这就是真正的仙人。可是即便是这般的仙人也还是有着一份妄执,谁也帮不了他,更劝不了他。龙应雨沉吟许久终低低说道:“今年是师尊的大劫之年,还望师尊莫要……莫要、执念太深才好。”
曲歌听龙应雨说完,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唇角漾出一抹笑意,淡淡说道:“心魔已起,此劫已至。”见他眼底惊诧之色,不待他再说话,抬手一摆,又转回头看向了海面,眼神里满是期待之色。海风吹动着海浪,轻轻的拍打海岸,一声声轻轻的拍打在心口,静默了许久曲歌才轻轻说道:“我知道他回来了,我知道他就在这里。”
龙池雨闻言一惊,“师尊找到了?”
曲歌许久不应声,只是转身看着眼前的弟子,低低道:“走吧。”说罢错身往城镇里走去。
龙池雨不敢多问,跟在曲歌身后,与他一同走向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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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在不归镇是首屈一指的大户,高宅深院,层层相依相护。因着不归镇是海上贸易的码头城镇,所以是鱼龙混杂。像卢氏这样的有钱人家自是处处谨慎防范,就怕哪日被歹人盯上,丢失了钱财事小,最怕的是害及性命。所以卢宅夜里仍是满院灯火,更有家丁时时巡逻。倒也多年相安无事。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压抑难熬,更是人们神智最放松的时刻。就是这样的时候,有一抹黑影在月色里一闪,便消失在卢宅的墙头。
这黑衣人轻功很是了得,只几个起落便已至院子最中间的主屋门前,却未曾被人发现一丝痕迹。可就在他正欲推窗时,听见家丁巡逻而至的脚步声,忙一闪身跃上了走廊的廊柱上,躲在了暗处。
巡逻的家丁整装而来,手握兵器,步伐整齐的从院门走进来,沿着主屋巡视一圈后又整齐的走出去。
等这一队家丁走远了,黑衣人才谨慎露出头,仔细的打量一圈后,轻轻跳下地推开窗户,一跃而入。
室内只留了一盏灯,影影绰绰不甚明亮。黑衣人小心翼翼的摸进内室,看了看床上熟睡的两人,抬手撒下一些白色粉末后才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摸向床上那个男人。仔细的在他身上翻了一遍,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正要伸手去翻另一个人,却在手快摸到她身上时生生顿住。黑衣人看着这个不算年轻的妇人,眼底闪过迟疑。纠结了好一阵,终于还是转身,往床上摸了一遍,仍然没有收获。拿起床边衣架上的衣服仔细的找,又在屋内仔细的搜找一阵依旧一无所获。
黑衣人眉头深锁,不由低喃一句,“到底能藏哪儿啊?”仔细的想着自己可曾遗漏了哪里,忽然目光落在床上那个妇人身上。思虑再三,还是一步步走向床边。
就在伸手就要碰到的时候,忽然门外一阵嘈杂,便有大队家丁快步过来,停在院子里,门也被拍响,只听见有人焦急的喊道:“老爷,有盗匪闯进来了,您快醒醒呀,老爷!”
黑衣人一惊,忙折身从后面的窗子一跃出去,身影转眼就消失在院子里。
管家在外面拍了一阵门,始终没见家主应声,心里一惊,赶忙让人将门踹开,慌张张的跑进屋里,看见躺在床上的两个人被这般惊动竟毫无知觉,吓了一跳,赶紧伸手一探还有气息,才把一颗心装进肚子里。却不敢耽搁,对家丁喊道:“赶紧去请大夫来!”
有家丁应了声快速跑出门去。管家见家主昏迷不敢离开,就又吩咐几人在外面守着,让其他人赶紧去帮忙抵挡闯入者。几个近身侍奉的丫鬟被惊醒,跑来一看,又是一阵惊呼热闹。这一时半刻,整个院子已乱作一团。
黑衣人从主屋跑出去也没着急就走,一跃跳上墙,趴在房顶看着院子里打成一团的人,猜测着他想要的东西会在哪里,猜测着这些人是谁,猜测着他们闯进来会不会和自己是一样的目的……可看着看着竟发现这闯进来的哪是什么盗匪,这些都是魔教的教众!眉头不由皱紧,心里已经开始骂人。
卢家的家丁都是一些只有力气的壮汉,要是普通的盗匪还能抵挡一二,可是来的是魔教的人,也不过只是冲上去送死罢了。
魔教清一色儿的藏蓝色衣袍,在家丁鲜血的映衬下,如同地狱的修罗,一路杀进了后宅。
房顶上的黑衣人看着他们残暴的举动,不由的皱紧了眉头。恨的都快张口大骂了,压了压火气,终于还是撑起身子,准备跳下去帮忙。
“啊!——”
一声惊呼从身后的院落里传来,黑衣人停下动作,回身往后面看去。
一名十四五岁的姑娘只穿着中衣,外面披着一件长衫由一名小丫头拉着慌张张的往外跑,可还没有走到门口,门就从外面撞开,一名家丁是被打的撞进来的,飞落在两人面前就当场吐血而亡。两个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事,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起来。那魔教之人抬起手里的刀就要砍向两人,可她们早已吓得连逃都不知道逃了。
黑衣人没有迟疑,抬手甩出一颗石子打在魔教人的手腕上,见他手里的刀落地,也没敢耽搁提气身子一旋就落在院子里,抬手一掌击向那人面门,见他身子猛然后掠躲开攻击也不追,只站在那两个姑娘身前将他们护住。
紧跟着冲进院子里的魔教众人见同伴吃亏,皆是喊杀着向黑衣人冲过去。
黑衣人没动,只是抬手露出了手腕上的晶石,那串晶石在灯火里闪烁着耀眼的精光。魔教众人被那光亮的花了一下眼,都愣住了。黑衣人却是低喝一声,“还不退去!”
冲进来的魔教众人闻声又是愣了一下,却没做迟疑,转身退出院子,却没有走,仍在外面杀戮。
黑衣人也懒得去追,看他们不再进来,才转身看着两位姑娘,见她们因为惊吓不停发抖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目光里有几分懊恼的神色,抬手挠挠头,低声说,“你们别怕,我不是坏人!”说罢想起自己的装扮,显然没有说服力,叹息一声,摆摆手,“算了。”说完不经意抬眼看了她们一眼,目光扫过那个被扶着的姑娘时,骤然一紧,身子却比脑子反应快,已经伸出手向那个姑娘抓去。
曲歌因见七彩之光一现即逝,便御剑而来。还没落地就看见黑衣人袭击一名女子,纵身一跃,一把握住了黑衣人伸向姑娘脖子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那两名姑娘已经彻底吓住,跌坐在台阶上,惊恐的看着眼前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黑衣人只觉眼前白影一花,手腕已被人握住,本能的一挣却未能挣脱。眼看那姑娘就要起身逃去,身子一旋,抬起右手又向她抓去,这一次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曲歌的身子也一起往前一冲,不过还好,抢下了她脖子上的那枚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