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陆放就让客栈的伙计送来了热水,认认真真的沐浴更衣,还不忘对曲歌调笑道:“云涯紫府那种神仙呆的地方,小爷我定要香汤沐浴,焚香诵经一番才能表达我崇敬之情的一二。”
曲歌看了陆放一眼,实在不想听他胡说八道,起身走了。
陆放看着曲歌消失在外间的白色身影,哈哈大笑起来。转过身取出外衫穿戴整齐,又将身上的三枚珠子收进袋子里,才往外走去。
步出房门,看着初升的朝阳,陆放勾唇,闭目深呼吸后,转身走向楼梯。
院子里的人听到脚步声一起回头向楼梯看去,只见一名样貌俊俏的青衫少年缓步走下楼梯。他眉目疏朗,唇角含笑,怎么看都只是一副倜傥风流的样子,哪里有一丝邪肆魔气?
除了景明,其他人都没有见过陆放,也是听景明说这少年像是魔修的人。如今见了,哪里看得到一丝魔修的魔气?
秋月白看见陆放,一颗心算是装进了肚子里。昨日全部的担忧也都烟消云散。他心里想着,师尊这样看重这少年,兴许会收入门下,以后或许就是自己的小师弟了。想到此处,秋月白就对陆放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来。
龙应雨不似秋月白那般仁厚。他那夜是见过陆放的,虽然当时是蒙着面,可是一个人的气质和灵力是掩藏不住的。那时龙应雨就留心了师尊的态度,心里虽然困惑却还是不敢探究的。后来听了景明说的种种,觉得这个人应是大师伯转世无疑了。可今日再见他,他身上那股魔气却已了无踪迹……龙应雨眉头轻轻一蹩,目光转落在自己师尊身上。这般欲盖弥彰,师尊这可是拿着自身清誉在护着他了。
许清如性格刚正,没有多余的心眼儿。昨天听景明说这少年是个魔修,在心里担心了一天。如今见人家一身清正之气,只觉得是景明骗了众人,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景明身上,冷哼一声。
景明在看见陆放的时候都惊讶的不得了了,这人怎么睡了一觉就从满身魔气变成了清正之气?还没来的及细想呢,就感觉到如刀子一般的目光落在身上,骇然回望,被许清如那一声冷哼吓得打了一个摆子。师兄,我冤枉。我真没骗你们呀……
初一年纪小,看见一个与自己年岁相当的人,自然欢喜。忍不住拉拉龙应雨的衣袖,悄声问道:“龙师兄,这少年是不是要跟我们一起回家啊?”
龙应雨因为初一喜悦的神情而稍稍缓和了一些脸上的肃冷之色,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曲歌从看见陆放那一刻开始,眼里就只看见他一个人了。对于自己的几名弟子的心思莫说的猜想了,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陆放这人吧,浪荡惯了,看着曲歌师徒几人齐刷刷的看着自己,即便每个人脸上的神色不一也没让他有多在意,此刻他就笑嘻嘻的望着曲歌,一步步走到曲歌跟前,柔声问道:“曲仙尊,我好看吗?”
众人:“……”
一同在心里骂道:好不要脸的人!
曲歌看着陆放这崭新的青色长衫,前襟和袖口绣着细密的花纹,比他昨日那件素衫更衬他的俊美,又听他这样一问,毫不迟疑的接口回答:“好看。”
众人:“……”
又一同在心里问道:师尊这是中邪了么?
景明抖着眼角看向众师兄弟,看着他们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的样子,心里一阵暗爽。嘿嘿,报应不爽啊,真想叫你们看看师尊红着脸落荒而逃的样子,那才是惊悚中的惊悚呢!
陆放虽然皮,一看见曲歌那道貌岸然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调戏一下。可是他如何也没料到曲大神竟然当着自己弟子的面儿反撩,脸上的表情和他们几人是一样的精彩。可是陆小爷适应能力强啊,一不做二不休,身子一歪就靠进曲歌怀里,声音柔的能掐出水儿来,“我也觉得好看,要不然他们咋都紧盯着人家呢!怪不好意思了呢!”
众人狠狠的一个激灵,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齐刷刷的目光一转,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
曲歌只满眼宠溺看着陆放作妖,还十分配合的搂住他的腰说道:“小弟子没见过世面,一见到这般风华的人物可不是看呆了么……”
众人被自己师尊雷的都快要站不住,目光又齐刷刷的落在了曲歌身上,一阵腹诽,师尊您老为了哄别人开心,能不这样坑徒弟么?
陆放却忍不住想要为曲歌击个掌,曲大神可以啊,这几百年真不是白活的,论恶心人陆小爷我只服你!
陆放悄悄的站直了身子,默默的站的离曲歌远了一些,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曲歌回望着众弟子惊恐的眼神,无奈的摇摇头,低声说:“陆放爱胡闹,你们熟悉之后就会知道,他胡言乱语做不得真。”
“是。”众弟子垂首恭谨的应一声。心里暗暗想着,师尊的一世清名恐是要不保了呀……
陆放自然见好就收,抱拳对众人道,“小生陆放,表字无涯,乃是河间人士。小生素爱玩笑,让诸位看笑话了。日后到了云涯紫府,还请诸位不要因为小生胡闹就不理睬我了哦。”
众人闻言,面上皆是一抽,却都是忙拱手应道:“岂会岂会。”心里却是一致骂道,臭小子,当着师尊的面儿给老子使绊子呢是不是?要不是师尊稀罕你,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陆放怎么不知道自己被他们骂了,可还是笑嘻嘻的回应着“好说好说。”刚才看小爷的看的不是很认真么?一个个不都是扒拉着小算盘算计小爷呢么?小爷我很记仇的我告诉你们。
初一胆小,被陆放的连番举动惊得悄悄往龙应雨身后躲了躲。心想这个人好可怕,笑的那样吓人。原本打算与他一道玩耍的心情是被吓的烟消云散了,只想离他远远的。
曲歌看着陆放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忍不住深深的叹息。这长歪了的结果就是处处树敌,不知客气为何物么?不知与人为善是何物吗?一开口就得罪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柳玄机结完了帐过来跟曲歌辞行,却看着一院子人都是皮笑肉不笑的,不明所以,也不愿多做探究,直直走到曲歌面前,说道:“掌教师兄,弟子们都已出城,我这就带着他们入山历练了。”
“嗯。”低应一声,曲歌转身看着秋月白等人,叹息道:“月白带着师弟们同去吧。”
众人:“……”
师尊这是喜新厌旧了么……
曲歌看着弟子们脸上复杂的神色,无奈笑道:“初一跟在我身边也有十年了吧?是该历练历练了。可他年纪小,你们不跟着照应他,为师不放心。”
众人闻言心里一暖,齐声道:“是,师尊。”
柳玄机也说道:“师兄,那我们,就走了。”
曲歌看着柳玄机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点点头。
柳玄机看了眼陆放,叹息一声,转身就走。
秋月白带着众师弟向师尊行礼后,跟着柳玄机走了。
陆放看着一院子人一下子走光了,又靠到曲歌身上说道:“曲大神,你支开他们作甚?你怕他们要是就因为我一句话给我使绊子,那你的脸就没地方搁了是不是?”
“陆放!”曲歌退开一步,看着陆放的神色很是严肃。
陆放是第一次听见他这样的语气叫自己的名字,又见他脸色严肃,忙站直了身子,一副听教的姿态。
“你依仗着我的庇护就这般随意得罪人,若是某日我不在你身边,若是某日我护不住你了怎么办?”曲歌严肃起来会轻轻的皱眉,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显得少年老成。他平日里不笑不怒,三言两语都被弟子门人奉为金科玉律,何时会这般严肃的说过话。可此刻他却不能不说,陆放这个人,他就是有本事撩拨的人想一掌劈死他。此刻看见陆放听教的态度良好,就略缓和了语气说:“入了云涯就要守云涯的规矩,要是仍旧处处挑拨,云涯的思过崖你也可以去住一住的。”
陆放听完曲歌的话就知道他这是关心自己呢。刚刚被曲歌唬住是因为太突然,此刻又原形毕露了,往前一步,抬头望向他,“思过崖住不住都没关系,只要还跟你在一起,我还就是谁都敢得罪了。”
“陆放!”曲歌不擅说教,见他不但不听话还更加放肆,忍不住低喝一声他的名字,却再说不出一句话。你,怎么就听不明白?若是在我护不住你的地方,你这般脾性,被人欺负了可当如何!
陆放吃准曲歌就是关心自己,又往前一步,两人的身子几乎就要靠在一起,陆放抬头能感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瞬间红透的脸,笑的更加放肆,“你不是说要与我同行么?怎么?才睡了一觉,就想食言么?”
陆放说话时热热的气息轻轻扑在曲歌的下巴和脖子上,曲歌强忍着才没有跳开。陆放邪肆的笑就在自己眼前,近的能看清他的睫毛和唇角的笑纹。曲歌的心一阵阵的狂跳着,心道,无涯,到这一刻我才懂你所说的,心动。
陆放见曲歌紧紧盯着自己,更是将他眼底的慌乱看到明明白白,忍不住又调戏起来,“曲大神,小爷好看吗?”
“好看,比任何人都好看。”曲歌回以一笑,后退一步。怕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怕自己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无涯,心念动处,情劫已起。
原来我的心魔真的不是你,而是他。
大劫之年,我所历的竟是情劫。
无涯,我的报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