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扬起下巴,趾高气昂的睨了一眼陆贺,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这位大人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老婆子,即便你是官儿,也遇到磨灭老婆子对这丫头的养育之恩。”
陆贺心疼的望着顾昔年,进而环视一周。
三面矮墙,一处院子,五间泥草房建成了一个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屎臭味,鸡鸭混养,猪圈里几只黑猪哼哼唧唧。
陆贺不敢相信,这就是顾昔年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李老太,你养活了我的女儿,要些补偿也是理所应当,这里是五千两银子,就当是这些年来你代我照顾我女儿应得的,”陆贺一摆手,身后的下人从钱袋子里取出一张银票,递到李老太跟前。
看着银票,李老太目瞪口呆,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这,这真是给老婆子的?”李老太不可置信,犹犹豫豫,还是将银票接了过来,验了验银票见是真的,立马换了一副笑容,“老婆子就知道昔年丫头的身世不简单,要不怎么可能会用锦缎包被。呵呵,老婆子说话算数,东西老婆子立马取来给你。”
相比知道顾昔年找到了亲爹,更让她高兴的是得到了一笔巨款。
李老太火急火燎的跑进堂屋,翻箱倒柜。
哪一件包被原本是她想着留下来给自己的重孙子,至于那一串佛珠,因着她卖不掉,这才留了下来,其他值钱的东西,她是一件也不曾留下。
陆贺轻轻的拍着顾昔年的手背,给她一些安慰。
同时也是在因为自己没有给她一个更好的童年,而感到悲痛。
“相爷,八百里加急。”
一名士兵手里拿着一封信,急冲冲的来到陆贺跟前。
相爷?
王淑芬一脸震惊,在看到士兵对他毕恭毕敬,王淑芬更是又惊又喜,悄悄的钻进堂屋,拦下正要将东西交出去的李老太。
“娘,这些东西您可不能这么轻易的还回去,五千两银子不过是小钱,咱们决不能因小失大!”王淑芬热血沸腾,将东西夺了过来,“媳妇儿刚才听到外头的官差老爷亲口称呼那人为相爷,普天之下能被这样称呼的人,除了当今丞相还有谁人?”
“您想想,咱们顾家往上数八代都是田户,从未出过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现如今光宗耀祖、富贵荣华就在眼前,咱们要是能有相爷这样的人物作为靠山,将来莫说在平南县,就是在全国有头有脸的人,也要尊敬咱们。”
一想到这些,王淑芬鬼点子涌上心头。
一个劲的劝说李老太,要加以利用作为顾昔年养母的身份。
谋取更大的利益。
李老太两道花白的眉毛微微一皱,看了看手中的五千两银子,又瞧着王淑芬手里头的包被,左思右想,犹犹豫豫开口,“你当真确定了,那人是当朝丞相?”
“那可不,媳妇儿亲口听官差老爷说的!”
王淑芬斩钉截铁。
这一次反而是李老太发了狠,灭了心头的火,冷不丁的一巴掌朝着她脸上甩去,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个挨千刀的破烂,这些天来你在老婆子耳边嚼舌根,嚼得还不够多?都是因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老婆子挤兑昔年大丫头,才让这丫头对老婆子心生怨气。如今她有了这么一个爹,人家亲爹又找上了门来,咱们是什么人,敢鸡蛋碰石头?”
“人家一只手指头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连同咱们家十八辈儿祖宗的坟,人家想要挖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今个儿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说三道四,老婆子当即就把你的舌头给割下来!”
李老太一脚无情的将她踹开,一把将她手里的东西夺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就在众人注视之下,李老太扑通跪地,毕恭毕敬的双手高高的捧着包被及银票,呈现在顾昔年、陆贺面前,“相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老婆子计较,刚才老婆子只是在试探昔年丫头,看看她是不是忘了老婆子的恩。如今昔年丫头有情,老婆子也不能绝情……”
“这段时间,昔年丫头给老婆子的已经够多了,这银票老婆子不能收下,还请您拿回去。”
情真意切,让人找不出破绽。
从一开始的狠厉,变成了主动退步,李老太一来是不想惹事,二来是想着自己毕竟养了这么些年顾昔年,将来顾昔年恢复了身份,回到京城住进丞相府,成了丞相大人的千金小姐,自家也能够凭借着这一份关系,得到比五千两银子更多的回报。
顾昔年面无表情,将她的小心思都看在了眼里。
人性最是可怕。
自从她决定与顾家划清界限开始,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家子不可靠。
如今面对李老太的主动示好,顾昔年没有一丝丝的好感。
顾昔年将包被拿起,捏着那一张银票,沉声道,“有些情是有价的,有些是无价,这些年你照顾我,我不会忘记你的恩,但这张银票是你应得的。”
闻声,李老太眼珠子轱辘一转。
还未等她开口,顾昔年随手将银票放在桌面上。
随着那一张包被和一串油光发亮的佛珠手串映入眼帘,顾昔年打心底里为原主感到高兴。
老天爷并非是无眼无情,终究还是让原主找到了亲人。
陆贺望着熟悉的佛珠,连连叹息,“昔儿啊,跟爹爹回去吧,这些东西足以证明了你是我亲生女儿,不要有任何的犹疑,带上安安一同随爹爹到京城去。这些年爹爹没能在你身边,错过了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爹爹不希望再有任何的遗憾。”
“爹……”
顾昔年泪盈于睫,代替原主轻轻的唤了一声陆贺。
“哎哎哎……乖女儿,爹爹可算是等到了这一天了……”陆贺老泪纵横,一把将顾昔年抱在怀里,缓缓拿起佛珠,小心翼翼的戴在她的手腕上,“这是你外公的赠予,其中包含了你母亲对你的祈福和希望,爹爹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谢谢爹。”
顾昔年饱含深情,眼眶里的泪水打转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她知道这一滴泪是原主落下的。
这么多年了,原主受着非人的待遇,在谩骂声中度过了一生,如今可算是等到了与亲人团聚的日子。
不知为何,顾昔年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原主的喜悦,喜极而泣。
安安仰起头好奇的打量着陆贺,半信半疑,奶声奶气的问道,“您真是安安的外公吗?”
软糯的声音,软化了陆贺的心。
陆贺一把将安安抱在怀里,满眼宠溺,“安安难道不想要外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