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润最怕的还是方显扬跟他记仇,要知道皇上年纪越大,对几个成年的儿子防心越重,反而是将这个永远不可能登上皇位的外甥当了心肝宝贝,比他们三兄弟还爱重,方显扬跟周以润原来好的穿一条裤子,可现在周以润却不敢这么笃定了,尤其是老二周以深恨不得时时过来掺上一脚,叫人看着就生气,“来人,将东西拿上来。”
还有后手?苏曼卿讶异的看着鱼贯而入的小太监,等那一箱箱一匣匣的东西一字摆开,她已经明白了,这是秦王亲自给自己道歉来了。
“小小心意弟妹可一定收下,权当是给弟妹压惊的,”周以润满意的看着苏曼卿瞪大的眼睛,他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
眼前绫罗绸缎玉器古玩琳琅满目,简直就是将方显扬的私库里的尖儿都掐了出来,苏曼卿惊讶于周以润的大手笔,却没有动心,“殿下太见外了,这次我确实是在百味轩出的事,但是殿下却不必为这个亲自致歉,毕竟您日理万机,一家小小的酒楼,根本不会劳您费神,”
苏曼卿看着那一箱箱财物,笑容灿烂,“不过像殿下这等身份,臣妾若是推拒,往小里说,是不识抬举,往深里说,没准儿殿下还以为臣妾会跟您记仇呢,那臣妾就谢过殿下如此通情达理了。”
自己在百味轩出了事,百味轩自然是难逃其咎,但周以润做到这一步就有些过了,苏曼卿深深怀疑,若是寻常妇人,或者一般的命妇,出了这样的事,秦王会是个什么态度,所以这大笔的赔偿,还是因为她是方显扬的妻子,所以这些东西,苏曼卿“收下”,但却不会带走,就留给乐隐攒私房好了,反正这阵子自己也没有少敲他。
“弟妹是个明白人,”周以润看向苏曼卿的目光兴味满满,他送来的东西,少说也值七八千两,若是换作一般女子,怎么着也会推拒一二,没想到苏曼卿大大方方收下,还说的理直气壮,好像她不收,就是愧对自己的一片苦心似的。
晋秦二王走了,武氏跟苏曼卿也打算离开,不过苏秀山却舍不得错过这次机会,他亲自过去指挥着四喜跟丰年将乐隐抬到春凳上,“哎,小心,贤婿慢些儿,小心再伤着了。”
苏秀山如此殷勤,搞得乐隐左右不是紧张的不行,苏曼卿实在看不过去了,走过去道,“父亲您歇着吧,这些事都是下头人做惯了的,你没干过,反叫世子不便。”
苏秀山被女儿当场指责,眼中闪过一抹难堪,不过他旋即堆上笑脸,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好好,为父知道你是心疼世子,这样吧,为父跟你母亲将你们送到四时春去,说起来你嫁到长公主府也三年了,为父还没有看过你住的院子呢!”
还真是甩不脱了,苏曼卿刚想说自己住的叫元和院,不是四时春,就听乐隐道,“大家也累了一下午了,不如在府里用了晚膳再走吧,可惜我身子不便,不能陪岳父岳母一处用膳了。”
“好好好,大家都是一家人,哪里那么多规矩,”苏秀山已经笑的见牙不见眼,他亲切的喊了武氏一声,“咱们一道儿送女婿回去,不然我这个做长辈的还真是不放心呢!”
说着亲自护送着乐隐出了肃仪厅。
“哼,你那个爹可找着好机会了,这幸亏是世子有伤在身,不然啊,有了这第一回,只怕日后天天往长公主府跑,”武氏跟苏曼卿都没有乘轿子,携手漫步往四时春去,“不过我也挺想瞧瞧这位世子爷住的地方呢!”
“就是富丽奢华些,还能比旁人多出股仙气儿来?”苏曼卿不以为然的一笑,“我看父亲这番心血是要白费了,”
早前依着方显扬的性子,苏秀山凑不到跟前,现在方显扬变成了乐隐,就跟苏秀山更没有话说了,至于苏秀山找的什么市舶司的如意算盘,首先也得乐隐知道那都是干什么的再说,何况以乐隐的性子,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去帮人求官的。
“他啊,欢实不了几天了,”武氏想着每日大厨上送来的燕窝,微微一笑,对苏秀山也宽容了许多。
“不过娘,这回咱们将杨西吾揭了个底儿掉,只怕他不会这么轻易咽下这口气,是武家,万一被他盯上了怎么办?”苏曼卿没想到武氏会在众人面前,将杨西吾的丑事都掀了出来,武家一介商户,对上户部侍郎,这哪有还手之力?
“你放心吧,我敢这么做,就有后手,”武氏微微一笑,轻声将关键之处一一给女儿讲解。
百味轩的事情闹这么大,牛禄又当场喊破是奉了杨西吾姨娘之命,这事儿用不了几天功夫,就会传遍京城,而杨西吾就算是处死了任氏兄妹,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是怎么也推不掉的,而那些御史们,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只怕之后几个月,杨西吾都要忙着写折子自辩,跟科道官员们打口水官司了。
“娘您连这些都懂?”苏曼卿对武氏简直是刮目相看了,“您不会已经准备了叫人上折子弹劾杨西吾了吧?”
“你几个舅舅要真的只看得见银子,武家的生意也不会做到这一步,这朝堂上的局势,其实也影响着咱们的商运,哼,这满朝文武,有几个不爱银子的?何况这些年,武家可没少往里砸银子,为的就是在朝廷里,也有咱们自己的耳目,口舌。”
武氏微微一笑,“这些文人啊,不是我小瞧他们,平时看着道貌岸然人模狗样的,其实背地里坏事一样也不少做,单个拉帮结派,就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比的!”
朋党,这个苏曼卿上学时学过,“娘的意思是叫杨西吾的政敌出马了?”
“聪明,如今户部尚书要致仕了,这尚书的位子可是大热门,那可是要入阁的,不只是户部两个侍郎盯着,其他几部也有人想横插一脚呢,”武氏幽幽一笑,现在这么大个把柄送出去,那些人哪里会放过?
如果杨西吾倒了,那她们可就能真正将心放在肚子里了,毕竟顾新桐那个已经作古的舅舅,是不可能再给他们提供什么依靠了。
四时春离肃仪厅并不远,等乐隐他们到了的时候,长公主府长史孟汝光送完了两位王爷过来了,他知道苏秀山是个什么货色,又知道方显扬从来不耐烦理会这个老泰山,便直接搬了安庆长公主出来,说是长公主钧命,世子劳累一下午了,田太医要过来给世子扶脉,直接将苏秀山连拉带拽的请到了正厅叙话。
而武氏则跟着苏曼卿,也就在四时春外略站了站,苏曼卿便带着武氏,去了自己的元和院。
乐隐好不容易请走了苏秀山,却不见苏曼卿回来,他可有一肚子的话要跟苏曼卿讲呢,“同欢,你去看看夫人在外头做什么呢?”
同欢心里暗笑,忙转身跑了出去,旋即又磨了回来,“世子爷,夫人领着亲家夫人去了元和院了,您看……”
苏秀山交给孟汝光招呼了,自己行动不便,确实不好招待武夫人,可是自己又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苏曼卿了,“这样啊,”
同欢将乐隐的神色看在眼里,小心翼翼道,“世子爷,刚才小的出去的时候,看见顾姨娘回来了,她,她现在就跪在外头,您看,”
这个时候乐隐哪有心思理会顾新桐,尤其是在肯定了算计苏曼卿的事,跟顾家脱不了干系之后,“叫她不必在四时春了,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她!”
“小的是想,顾姨娘虽然是您的妾室,但到底也归夫人管不是,不如小的去将夫人请过来,听听她的安排?”同欢暗叹自己主子真是太实诚了,他都给递了梯子了,都不知道顺杆儿爬。
“嗯,你说的有理,那,那你去请夫人过来吧,”乐隐觉得自己的心思被同欢看穿了,脸一红,挥挥手示意同欢赶紧走。
苏曼卿将留守在元和院里的苏家仆妇们都喊过来给武氏见礼,苏曼卿带到长公主府的陪嫁下人,真正老实留下的,也就是当初武氏亲自给苏曼卿安排的那些人了,这忠仆旧主一见,大家都是一番唏嘘感慨。
这边才说上话,那边同欢就小跑着来了,“夫人,咱们世子爷请夫人过去呢,”
同欢有些害怕武氏,见他盯着自己,忙收起脸上的坏笑,“是这样的,顾姨娘不知道抽什么疯呢,回来之后就跪在四时春外了,世子爷说她虽然是姨娘,但也得听夫人您的不是?所以命小的过来请夫人示下了……”
“嘁,”武夫人轻笑出声,“真是奇了,当初世子爷迎顾氏进门的时候,可没有跟世子夫人商量过吧?”
那还真没有,这整个长公主府的女人,哪个也不是世子夫人点过头之后弄进来的,同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讷讷许久,又觉得做为忠仆,不能不帮着自己主子辩白辩白,“夫人明鉴,世子爷也是一时没想明白,现在咱们四时春可是夫人当家!”
“那好,我也一道儿去好了,看看你们家夫人是怎么‘当家’的,”武氏抿嘴一笑,就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