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年轻轻的就守了寡,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却是个木讷性子,方嬷嬷求了苏曼卿将他放在苏曼卿的田庄里了,不过她的头大孙子却是个活泼伶俐的,方嬷嬷成天爱的跟什么似的,但凡得些什么稀罕物儿,都要巴巴的托人给孙子捎回去。
“是奴婢的大孙子,翻年就满七岁了,起了个贱名儿叫全有,”这是要提拔自己的孙子?方嬷嬷小心翼翼的从小杌子上站起来,恭声道。
“岩哥儿也大了,我想在他身边放上几个年龄相当的玩伴儿,这样吧,趁着这几日曼卿在家,你也回去看看,顺便把你那个小孙子带过来我见见,”
自己孙子给苏千岩当玩伴?这可是天下掉下来的大馅饼,方嬷嬷“扑通”一声跪在武氏面前,重重给她磕了几个响头,“奴婢谢夫人大恩,奴婢奴婢,”
想到自己苦熬几十年,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却没想到孙子却交了好运,孙子有出息了,她们方家也算是有了盼头儿,方嬷嬷激动的热泪长流,恨不得将心剖出来捧到武氏面前,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武氏给方嬷嬷这个恩典,却是有她自己的目的,“起来吧,你也是咱们府里的老人儿了,又跟着曼卿吃了两年的苦头儿,唉,曼卿那个性子,如今能全须儿全尾儿的,还想明白了,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不过么,我也有一件事要吩咐你,”武氏幽幽的看着方嬷嬷,她从刚才方嬷嬷的回话里,已经听出她是极为赞成苏曼卿继续留在长公主府的,“以后我将曼卿的安危还交到你手里,只是她要做什么,你只管听着,不许端着乳母的架子干涉她。”
这是在说自己欺主么?方嬷嬷惊的面色苍白,再次跪在地上,“夫人,天地良心,奴婢从来没有起过对主子不敬的心思,大小姐,奴婢真的是将大小姐放在心窝儿里疼的,夫人明鉴啊!”
自己还没有开始呢,这老婆子就要呼天抢地了,武氏无奈的叫秋璃将她扶起来,“你啊,真真是,我什么时候说你不敬主子了?我只是多余交代你一回,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曼卿也是历过生死的人了,凡事不再像以前那么没分寸,以后你只管听着她的铺排就是了。”
噢,原来不是在怪自己,这下方嬷嬷放心了,“夫人说的是,奴婢也觉出来了,咱们大小姐比以前明白多了,许多事奴婢都想不来,大小姐已经吩咐下去了,夫人放心,奴婢以后一定好好听大小姐的!”
“我不止叫你听曼卿的话,还叫你看着她的安危呢,你兴许不知道吧,这次曼卿滑倒磕了头,是有人在往四时春的路上洒了油,这是算着曼卿听到世子伤了,一定会立时往四时春赶的,”
“你也是侯府的老人儿了,咱们府上也不是没有龌龊事儿,你没有见过,难道还没听过?”方嬷嬷是苏曼卿身边年纪最长的,反而没有停云机警,这一点叫武氏很不满,“之前的事咱们不说了,以后曼卿周围,你还要多应些心。”
方嬷嬷已经被武氏说的一身冷汗,当初向老老夫算计武氏两胎,她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只是当时武氏只吩咐她护住了苏曼卿便是大功一件,而她的小见识里,只要教的苏曼卿只认向老夫人跟苏秀山,苏曼卿就不会被向老夫人所忌,她也算是完成了使命,两边都能落着好儿来。
等苏曼卿到了长公主府,不被长公主跟方显扬所喜,因此虽然受些委屈,但顾姨娘也没有向她下过狠手,方嬷嬷倒也是劝过苏曼卿几回,叫她学着去争宠,只是苏曼卿性子使然,这些永远都学不会,所以方嬷嬷就死了心,只想着守着这位主子,安稳的躲在元和院里养老就是了。
却万万没想到,在她看不见的时候,苏曼卿被人算计的差点儿丢了性命,“是奴婢这两年养懒了性子,请夫人责罚,”
大错铸成,方嬷嬷也不再狡辩,再次跪在武氏面前,
“行了,我若是要罚你,也不会跟你说这么多了,你只管记得我的吩咐,这次回去,将夫人身边给看牢了,我就保你孙子一个好前程!”方嬷嬷这种,有些小本事儿,又有些小心思的,武氏相信自己重锺之后,她应该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苏曼卿并不知道瑞安院里这一番对话,她听苏曼倩咯咯叽叽说了半天在洛阳的事,直到快三更时才睡着。
而宋姨娘住的琴瑟阁里,则是一片凄风惨雨,看着被婆子打了十板子的宋姨娘,苏曼柔已经哭的泣不成声,同样守在一旁的苏展元,则恨不能闯起瑞安院,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父亲怎么还没有过来?你真的去请了?”苏展元一脸不悦的看着宋姨娘的贴身丫鬟如烟,大声质问道。
如烟已经被宋姨娘的伤势吓的面无人色了,听到苏展元问她,战战兢兢道,“奴婢真的去了,可是,可是侯爷说他不得空,叫大少爷跟二小姐小心伺候着,”
“不可能,爹他才不会这么说,”苏曼柔抬起头,“我去,我去叫爹爹过来!”
苏展元却是相信如烟的话,他觉得自己能体谅父亲的为难,就像今天,明明是母亲奉了父亲之命,去向苏曼卿借了银子,可是父亲是一家之主,是在外头行走的靖宁侯,这个过错就必须由母亲担起来,而现在,若是父亲过来了,那母亲这场打就算是白挨了,“曼柔不许去,是我不该叫如烟去请父亲,去看看药煎好了没,你喂母亲吃药,一会儿叫顾妈妈跟如梦帮母亲将伤药涂上。”
苏展元说着,起身向外走。
苏曼柔不可置信的一把将苏展元拉住,“哥,娘平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居然不帮她报仇?”
他当然要为母亲报仇,不过就像苏曼卿所说的,武氏是他的嫡母,他就算是再恨武氏,明面上也不能将她怎么样,“你放心,这仇咱们一定要报。”
苏曼卿在四时春习惯了,微明时分便又忙着起身,却听守在外头的黄鹂小声道,“大小姐,夫人说了,叫您不必过去请安,随着三小姐睡到几时都可以。”
苏曼卿转头看着睡的黑甜的苏曼倩,看这样子,这小猪儿还真是准备睡到自然醒了,她复又在苏曼倩身边躺下,迷迷蒙蒙的又睡了过去。
等苏曼卿跟苏曼倩起来往瑞安院去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见到武氏,苏曼卿有些不好意思,而身旁的苏曼倩已经开开心心的跑到武氏身边,“娘,我要饿死了,岩哥儿呢?”
两个女儿一进来,武氏就先看苏曼卿的气色,见她精神不错,满意的点点头,才向苏曼倩笑道,“你说吧,你什么时候不饿,若不是想我这里的生煎包子了,只怕你还在床上赖着呢,还有脸问岩哥儿,他一大早起来,跟着你表哥打了趟拳,已经去温书了!”
听到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却比自己用功的多,苏曼倩吐了吐舌头,嬉笑道,“我跟岩哥儿怎么一样,岩哥儿要考功名,我只要跟三舅舅学会养花就成了!”
“好大的志气!敢情你这辈子不打算嫁人了,就准备守着你三舅舅的花园子做个老花农了?”武氏嗔了小女儿一眼,招手叫苏曼卿在她身边坐了,“早膳我叫人在灶上给你们热着呢,听见你们起来,就叫她们端去了,你昨儿晚上睡的可好?倩娘这小丫头一定又跟你念她的养花经了。”
知女莫若母,听苏曼倩讲她的牡丹经,什么育苗分株防虫的,苏曼卿仿佛听的懂又似乎没明白,她讶异这个妹妹对花花草草的痴迷,但却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
苏曼卿从来不认为女孩子的归宿一定是嫁人生子,苏曼倩要是可以实现她抱负,将来弄个像三舅舅的牡丹园那样的地方,也是一桩美事。
“娘您猜的再对不过了,我竟没想到原来养个花草,还有那么道道在里头,倩娘还真是聪明的很,我光在旁边听着都脑子都乱了,倩娘居然如数家珍,什么都能讲出个一二三来,”苏曼卿对苏曼倩这项爱好是双手支持的。
大女儿不但没有嫌弃小女儿成天跟土啊泥的打交道,反而赞不绝口,武氏欣慰的满脸笑意,“你可千万别再夸她了,叫你这么一说,明个儿她都敢在咱们府里弄个花园子出来!”
这个主意不错,苏曼倩大大的眼睛闪闪发亮,“人家府里可都有花园子的,还时不时设个宴请人赏个花,咱们可是从来没弄过这个,娘,这事儿您就交给我吧,等明年春天,女儿一准儿叫您开个牡丹宴!”
“这都快入秋了,倩娘你现在开始养,明年牡丹就能开花啊?”苏曼卿对这些是一窍不通,但也觉得苏曼倩这牛吹的大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