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蓉……”
冲过去,映入眼帘的却是空荡荡的楼顶,让唐研心头一凉,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这一刻她非但没有丝毫除掉敌人的兴奋,反而是好友死去的刺痛。
“在那,他们在那!”也不知道哪个保安的声音传来,让唐研猛然一震,赶忙清醒过来的望过去。果然,在楼顶的角落,一个黑色的背影正坐在最旁边,两只脚悬空的那种。
不过,黑色背影的旁边却坐了另一个矫健的身影,明显是一个男人,很陌生,唐研可以肯定自己从没有见过。
“小心雷管!”保安一边压低了声音喊着一边小心翼翼往两人挪去,“前边两位,你们赶快过来,那边太危险……”
“是来找你的吗?”男人的声音传来,有些沙哑,也有些沧桑,仿佛经历了人世间所有疾苦。“你该回去了……”
“可能吧……”是杨蓉的声音,也很沙哑,很凄美。
两人就这样没了下文,静静的坐在一起,中间隔了一些距离,却又近在咫尺。呼呼风声吹拂,是头发撕扯的声响,是彼此听不清的呼吸声。
“杨蓉,快回来,快回来!”后边的唐研担心的喊着,“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吗,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就算做得再多对不起我的事,也是我唐研的朋友,快回来!”
“朋友”两个字让杨蓉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两人依旧坐在楼边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越是这样保安越是不敢靠近,担心他们突然往下一坠,那将是粉身碎骨。
“她是你朋友么?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么?挺好的。”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沙哑之中带了几分温柔。
“嗯,谢谢你。”让唐研傻眼的是,杨蓉的声音也极为温柔,如同换了一个人。
一时间,后边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报警又没到,难道就这样等死?听得出来,两人年纪都不是很大,就这样死掉真的太可惜了。这里这么高,就算警察来了也于事无补,摔下去一样是死无全尸。
此刻唐研的手心已经捏了一把汗,死死的盯着杨蓉一动不动的背影,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多想告诉杨蓉,只要日后不再来找她的麻烦,她还是会把她当朋友。
就在刚才,唐研竟然想起了她跟杨蓉认识已经有二十三年了!是的,从她懂事开始她们就已经在一起了,她不仅仅是朋友,也是她的姐妹!
“杨蓉,你给我回来,听到没有?”再次大喊,唐研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放在前几天打死她也不会相信,有一天她居然会为了这个仇人流泪,但现在她就实实在在的落下了热泪。“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
杨蓉依旧不为所动,可能是由于逆风,也可能是装作没听到。许久,男人突然扭头冲着杨蓉轻声道:“我们,走吧!”
声音很轻,却正好让大风带到唐研等人的耳边,听着很淡然,却带了一丝期待。
“嗯!”杨蓉轻轻点了点头,让众人的心再次悬了起来,难道他们要同时跳下去?
浑身颤抖,唐研已经有些不敢看,但她不得不睁大了眼睛,嘴唇不停哆嗦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陪她一起走过小学,陪她一起走过中学甚至大学,最后却成了仇人,难道真要这样结束了吗?
楼边的两人同时站了起来,整齐的往后退了半步,极为默契,仿佛他们天生就是一对。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但他们的动作却一致得像是在翻印。
等到两人同时转过身来,几个保安都被杨蓉的容貌给吓了一跳,不过他们毕竟有些经验,也不敢出声。男的长得倒是挺帅的,就是两只眼睛没有任何灵光,鬓角也多了几根银发。
是的,他是一个盲人!
惊愕的看着两人,唐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们就像天生一对,偏偏相见恨晚,不是吗?
“很多人吗?”男人微微歪头的往杨蓉这边靠,轻声问道,嘴角总是带着一份淡然的笑意。那是一种看破生死,看破纷争的笑意。
“嗯,有几个保安,还有我的……朋友。”杨蓉轻柔的点头应道,仿佛一个温柔的妻子。
“嗯,那我们走吧!”男子点了点头往前迈了一步,情不自禁,一只手却恰好擦过杨蓉的手。虽然由于看不到差点落空,但他还是抓住了她细柔的手。
杨蓉的身子一滞,扭头惊愕的看着他,仅仅是愣了半秒便露出了微笑,牵着他的手大步往前迈开。虽然由于容貌的原因她的微笑看起来有些狰狞,但唐研看得出那是她最迷人的微笑。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两人手牵着手来到跟前,而杨蓉刻意的将男子牵到了唐研身边。
男子努力的嗅了嗅鼻子,依然是微微往杨蓉这边歪头,而且恰到好处的差点就碰到她的头顶。“你的朋友应该挺漂亮的,不过她没有你漂亮。”
很真诚的话,让人生不起半点讥笑,反而有些心酸。紧了紧他的手,杨蓉的眼睛终究还是有些湿润起来。静静的看着站在对面错愕的唐研,好一会,杨蓉突然松开了男子的手,竟是扑通跪了下去。
“唐研,对不起!”
呆呆的看着跪在跟前的杨蓉,唐研的脑子一片空白,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本以为能救回杨蓉就已经是万幸,谁想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下跪了!
“你很恨她吗?”男子的声音将唐研的思绪拉了回来,赶忙上前将杨蓉扶起来。虽然不知道杨蓉为什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但唐研知道跟眼前这个男人有关。
“杨蓉,你先起来再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杨蓉却没有起来,泪流满面的磕头,让唐研更是束手无策。
求助的看着旁边的男子,男子却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微笑的侧耳倾听。做梦唐研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研儿……”
后边,在警察的帮助下欧阳浩终于挣脱,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却被眼前这一幕给吓楞了。什么情况,杨蓉竟然在给唐研下跪认错!
——
前往医院的车子里,欧阳浩依然有些不太明白的扭头看着发愣的唐研,再看前边安安静静坐着的杨蓉以及那个陌生的男子,还是没能转过弯来。
尽管在楼顶发现了不少雷管,但欧阳浩还是及时的将事情给压了下来,凭他的能耐拿下这些小事自然不难,但他不明白的是到底是什么让杨蓉突然转变,是这个陌生的盲人吗?
唐研又何尝想明白,她也不知道在短短的二十分钟里杨蓉经历过什么,她只知道杨蓉真的变了。放在以前,杨蓉不可能会下跪,更不可能当着她的面认错。
这一切,是这个陌生的盲人引起的吗?那个男人很淡然,他又经历过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在楼顶相遇?
“研儿,你没事吧?”小心的凑到唐研身旁,欧阳浩压低了声音关心到。此时他的手已经经过简单包扎,虽然还有些红,却也只是皮外伤而已。
“我没事。”勉强一笑,唐研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腕,甚是心疼。回想在楼顶的一幕幕,心头一阵后怕,也一片感动。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眼泪情不自禁的落了下来。
静静的搂着她,欧阳浩也是一阵后怕,他还以为这次真要跟她诀别了呢。就因为觉得要死了,所以才会在临死前也要告诉她,他爱她,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不想让她愧疚,不想欺骗她。所以,在那一刻他所说的全都是真的。
车子进了医院停下来,欧阳浩带着唐研下车,前边的杨蓉两人却一直都没有动。好一会,两人默契的对望了一眼,虽然男子看不到,却还是与杨蓉同时露出了笑意。
下了车,并没有急着进医院,而是抬头看着跟前这个只认识了不到一个小时的男人,杨蓉柔声道:“你回去吧。”
“嗯!”没有丝毫的犹豫,却带了千般的不舍。停顿了许久,男子才继续,“你,要好好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杨蓉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已经面目全非的脸,杨蓉的目光中闪过了几分坚决。“嗯,我知道。”
听得她答应,男子露出了真诚而又迷人的微笑,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抚摸杨蓉的脸,可杨蓉却及时的挡住了。“一年,给我一年的时间。”
“嗯,好……一年,我会见到你。”男子并没有拒绝,重重的点着头微笑着。
两人的话都很短,也有些莫名其妙,却也让一旁的唐研有些鼻酸。她真的不知道杨蓉在那二十分钟遇到了什么,整个人完全变了,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变化。
突然间,唐研竟然生出了几分愧疚,其实杨蓉变成这样都是自己害的,自己明知道她虚荣心极强,却总带着她一起去见欧阳浩,不是吗?
寻思间,男子已经在司机的护送下离开,而杨蓉只是默默的看着车子远去,没有伤感,也没有再落泪,反而多了几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