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今天沈先生醒了吗？”
“还没有，但是生命迹象稳定下来了，应该就快醒了。”
“希望他醒来不会受不了。”
“诶，是啊。”
耳边传来的是谁的的声音，我的眼皮子好重，一点都抬不起来。
我看见沈确走在我的前面，我刚想追上他，但是他越走越快。
背影越来越小，我追不上他着急的在原地直哭。
沈确，别走！
“沈确！”
“沈医生，你醒了？”
“快叫人！快！”
梦里的场景太过于真实，我醒来了以后也惊魂未定。
我的病床前有很多我熟悉的面孔来来往往，但是始终没有沈确。
“陆医生呢？”
其余人听到这句话后都面露难色，纷纷想转移话题。
秘书也来了，他欲言又止。
“王秘书，陆医生现在到底在哪？”
秘书的手被我抓红，他终于开口：“陆医生她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
我懵了一下，问：“为什么？”
在我们被抓的时候，沈确就用他项链里的定位装置给王秘书发了信号。
王秘书立马联系当地的维和部队和政府军。
但是当时非政府军突然挑起战乱，整个M国又开始陷入了战火之中。
王秘书也因为这个，，没有及时赶来M国。
其实在地震之前，已经有人在外面埋伏了。
但还是迟了。
我被埋在废墟下，我的手指断了三根，左手只剩下三个手指头了，脑部受到重创昏迷了一周。
在这一周里，沈确还活着，完好无损的活着。
他和X组织的周旋，争取了时间，让这个组织被政府军逼退到了最北边。
他在这一个星期里衣不解带的照顾我。
我发烧是因为染上了呼吸道传染病，这个是新型病，被感染的一批人中只有我成功退烧醒了过来。
沈确也感染了，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隔离。
我连忙起身，想要去看他。
“沈总，您慢点，你刚好没多久呢。”
我光着脚跑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隔着玻璃看到了里面插满管子的人。
“陆医生发现自己发烧以后就在隔离了，但是体温一直居高不下，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今天陷入了昏迷。”
我红着眼睛转头看向王秘书，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他是不是因为在照顾我，所以才感染上的？”
“其实可能也有别的原因，不一定是这样……”
所以就是因为我。
可是我没有这么严重，为什么沈确会昏厥？
“这个病来势汹汹，专家都束手无策，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或许陆医生的情况重一点，但是一定会好的。”
王秘书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我看开点，但是我只要一想到梦里沈确和我渐行渐远，现实里他昏迷不醒，我的脑子就一片混乱。
“沈总，陆医生留了话，要是你醒来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她会担心的。”
我倔强的守在门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个直觉，我要是这时候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不走，他醒来看不到我，才会担心。”
“沈总，您这样不吃不喝，陆医生也会担心的，您好不容易等到陆医生喜欢上你，可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我怔怔的看着他：“什么叫‘好不容易等到’？”
“你不记得了？怪了，医生说不会影响到记忆的。”
我麻木的重复这一句话：“什么叫“好不容易等到”？”
王秘书被吓到了，慌不择乱的说：“真的忘了？就是陆医生是你爱而不得白月光啊？”
这句话如同惊雷，将我轰了个彻底。
“陆医生每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都派我去调查，特别是陆医生做了无国界医生以后，你给别的国家捐出去的医疗物资都变多了。”
“我陪你跨大洋去看陆医生的次数也不少，但是你每次都是偷偷看一眼就走了。”
“每次喝醉酒拿着陆医生的照片发呆，虽然你不说，但是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吧。”
王秘书为了让“我”想起来，特意拿出了一张照片。
“这是一直在你钱包里的，这次出差你忘了带，我向来给你送来着。”
照片上的女孩，是我。
十八岁的我。
那时候的我活的肆意张扬，从一张照片都能看出的出来我当时洋溢的青春气息。
沈确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了？
那他为什么不说？而且就算是到了最后他也从来没说过一句“喜欢”。
“为什么不说呢？”
王秘书一脸兴奋：“这个我知道，有次你喝醉了说漏嘴了，总裁你是个孤儿，一直靠着国家的资助才能顺利完成学业。”
“你说，像陆医生这样的人，看不上你，然后你就哭了，哭的很大声。”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看不上他。
相反，我很佩服他，靠着自己的努力爬上了最高的位置，完成了很多人都梦想的事业。
我以为他是个骄傲的人，但是没想到他也会自卑。
所以他留在M国，也是为了我。
顶替我和刀疤脸走，是为了保我。
现在躺在里面，也是因为我。
“总裁，你别哭啊？是不是想起来了？我戳中你伤心事了？对不起总裁。”
我望着玻璃里面的人，多希望现在我和他能换回来，这样他就不用受苦了。
我趴在玻璃上，也不走，路过了很多人，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有认识我的还会叹气一声。
“听说里面是他的女朋友，但是感染了还没醒过来。”
“这也太可怜了吧。”
……
8
里面的仪器突然响了，是不好的声音。
我跑去找医生，“医生，快去看看122号病人。”
我被医生们拦在门外，在玻璃窗前看着他们急救沈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看见那个医生摇了摇头。
另一个医生在纸上记录，最后为沈确盖上了白布。
我瘫软在地上，医生走出来。
“陆书瑜，死亡时间2022年12月26日5时34分05秒。”
“不会的，他怎么会死呢？”
“沈先生，请你节哀。”
死亡真的距离我好近，每一次都和我擦肩而过，带走我身边的人。
“我不是沈先生！我是陆书瑜，里面的那个才是沈确！”
我脑子一热说出了我和沈确最大的秘密。
“这……”
我以为他们会相信。
但，“沈先生受到重大打击，神志不清了？”
“换成是谁都会疯吧，自己深爱的人在自己的眼前去世。”
周围有不少人，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说的话。
我慌了，为什么他们不信？
“我真的是陆书瑜，沈确，你快醒来，快解释，快、看看我。”
我想冲进病房，但是被拦了下来。
“沈先生，冷静啊，里面还未经过消毒，不能进去！”
“让我进去，他不会轻易死的，让我进去叫他，他就会醒来了。”
双拳难敌四手，我始终没能打开那道门。
“让我进去吧，他不会死的，让我……”
后来的事情我没了记忆，只知道我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们告诉我，沈确的尸体不能保留太久，已经送去火化了。
因为她在M国做无国界医生，关键时候挺身而出面对X组织，让所有人迎来了生机，所以所有人都记住了她。
“今天是陆医生的追悼会，在M国受到陆医生帮助的人众筹准备的，沈总，你，去吗？”
王秘书小心翼翼的征求我的意见，怕我再次情绪失控。
“去啊。”
M国缅怀人的传统是穿着白衣送一束最漂亮的鲜花，这是对往生人的祝福。
我一进去就有人往我怀里放了一大束鲜花。
“沈先生，我们都很感激陆医生的无私奉献，我们会一辈子记住她的。”
我心头一紧，所有人都以为死的是陆书瑜，只有我在真正缅怀沈确。
我将花放在他的骨灰前，可笑，相框里的照片竟然是我的。
大家好像是专门留给我们一个空间，没人上前打扰我们。
“沈确，你亏了，你不仅失去了家财万贯，你的功劳还在我的头上。”
“而且，你还没有表白，你怎么这么怂啊，怼我的牛劲倒是大得很。”
“大家都以为死的是我，你快澄清啊，这是造谣。”
“没关系，我会记得你。”
我断断续续的说着，想到什么说什么，反正他现在也不会怼的我说不出话了。
他，再也不会和我说话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是以沈确的身份离开M国，而沈确会因为我离开。
追悼会结束后，我带着骨灰回到了中国。
我的手指缺了三个，医生还说我患上了精神疾病。
我再也不能生手术台了。
陆书瑜这个名字被M国人铭记，就连MSF都特意发文缅怀。
我开始有点怀疑了，我真的是陆书瑜吗？
为什么大家都叫我沈先生，让我节哀？
王秘书最近也很闲，总是带我来看医生，医生总是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我一个都答不上来。
但是我始终觉得，我是陆书瑜，死的人是沈确，他是因为我死的。
“沈先生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建议多带他出去散散心，多讲讲他以前的事情，说不定会有帮助。”
这一个月王秘书总爱带我出去。
什么地方都去，他还很啰嗦，每次都说一大堆，而且我全都没有印象，我烦不胜烦。
今天，王秘书带我回到了我的高中。
“沈总，你看，这是我们遇见的地方，那时候我被那群社会人欺负，是你救了我，从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跟着你了。”
不记得了，他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救过他？
“这边是光荣榜，你每次都是年级第一。”
不对，我明明是年纪第二，第一是沈确，他是高考状元。
“这里是您曾经的教室，这是你的座位。”
不对，这是沈确的座位，我矮，坐在第一排的。
“还有，我带你去看看公司最初成立的地方。”
我没有公司啊，我毕业就去了医院上班。
“这是我们公司最初的地方，距离医院很近，你当时还说，要是那天加班猝死，都不需要救护车了。”
原来在医院旁边的哪家公司是沈确开的，每天晚上都会看到这座大楼里亮着灯，是他还在加班吗？
“沈总，这是当年经常办的处在战乱国家的慈善晚会的场地，每一次，你都捐的最多。”
上面的国家好多我都认识，是我做无国界医生时去的地方。
……
王秘书带我去了很多地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他说的龙飞凤舞的，好像这些都是真的一样。
“沈总，有没有想起什么？”
我将他说的话再脑子里拼接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我叫沈确，是一名孤儿，高考状元，毕业以后创业成功，我感恩国家对我的帮助，所以每年都做慈善，为国家捐钱。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孩，高中的时候想引起她的注意，天天呛她，她每次都怼不过我。
毕业以后她做了医生，我特意将公司选址在她工作的医院附近。
但是她不喜欢在医院里，她想为世界做点什么，她报名了MSF。
她的梦想是世界和平，天下无医。
她走了，去了非洲，我放心不下，总是打探她的消息。
甚至合作谈到一半，飞跃整个大洋去看她。
她从来不知道。
后来她又去了M国，那里环境更加恶劣，我开始关注M国的局势，为她所在地方捐献物资。
后来我就去找她了，但是还没等到她喜欢上我，就死在了M国。
我很难过，患上了精神疾病，总是幻想我是她，死的应该是我。
只是在我听到陆书瑜的死讯的时候并没有多难过，仿佛她好像一直还活着。
“沈总？沈总？”
我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王秘书觉得熟悉。
我说：“我想起来了，我不会一蹶不振的，书瑜不希望看到我这样。”
王秘书很激动，激动到哭了，嘴里一直在说着“太好了，终于想起来了”。
我在家休息了三个月，我实在是闲不住了。
“王秘书，我想去公司，还有好多工作需要我处理。”
王秘书很高兴，他在和医生打电话的时候被我听到了。
他说，沈总愿意去公司了，他记起来了，情况在慢慢变好。
我得到批准重新开始工作。
好多文件我虽然没看过，但是我觉得很熟悉，处理这些东西简直是信手拈来。
渐渐地，我觉得我就是天生干这个的。
公司越来越景气了，但是我始终记得来时的路，热衷与慈善事业
有一天我发现我的房间没有镜子，我让王秘书给我买一个送过来。
他犹豫半天，终于给我买了。
我站在镜子面前，觉得里面的人不像我，但是不像我又能是谁呢？
我是沈确啊，里面身高188的双开门冰箱，不是我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