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人回到沈家,已然是入了夜。
沈慕培与沈昭见到裴璟偡跟着沈时凊与沈桉回来,对视了一眼,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桌子的人围在一起,虽说多了个裴璟偡,但倒也不显的突兀,反倒有些让人觉得十分和谐。
沈时凊笑眯眯的,突然想起原书中所描写的那个夜晚。
空荡又冰冷的将军府,裴璟偡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漫天的飞雪,和孤寂的人。
“唉……”
“凊儿怎么叹起气来了?”众人注意力都转到了沈时凊的身上。
“啊?”沈时凊回过神,连忙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裴璟偡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窗外的雪停了,早早地便有小孩子拿了烟花炮竹出去。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爆竹声从院子外面传过来,沈时凊也按捺不住想要出去玩儿的心思,在得到沈慕培与宋锦颦的应允后,便拉着沈桉沈昭和裴璟偡跑了出去。
饶是寒冬腊月的风吹的人脸直疼,却也阻挡不住孩子们热闹的心。
“噢~放花喽~放花喽~”孩子们天真的笑脸,让一旁的路人看了,也觉着开心。
沈时凊跟在沈桉的身后,却一直在观察着走在最后的沈慕培。
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沈时凊沉了眸子,突然想起昨日来闹腾的那些人,便猛然见反应了过来。
裴璟偡大概是由那些人,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吧。
父母双亡,又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了那么久,要是看着这种伤疤还能笑得出来,那可就真不是人了。
沈时凊默默地叹了口气,眼神之中满是疼惜。
却有些迷惑,既然裴璟偡见到那些人不舒服,为何却又将那一家子留了下来。
她不明白。
“凊儿快看!”沈桉指着前面的猴戏摊子,十分兴奋的让她去看。
在沈桉的记忆里,沈时凊小时候最喜欢看得,便是这街边的杂耍,什么猴戏,什么喷火,沈时凊总要看上许久。
可他没有意识到的是,沈时凊已经长大了。
沈时凊眨巴眨巴眼睛,的确对这些东西已经没有那么感兴趣了,可既然沈桉开心,那她也乐得陪二哥一起看。
围在猴戏摊子上的人越来越多,不知怎么的,便有人闹了起来。
沈昭向来清明正义,如今做了官,便更加的不能坐视不理了。
尤其是那闹事的人,似乎是个纨绔子弟。
在京城这一片的人,大都熟悉。
沈时凊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人是南边李尚书家的嫡子。
这人肥头大耳的,整日浑浑噩噩流连花巷,最爱做些偷鸡摸狗强抢妇女的事情。
所以这厮一闹起来,八成又是当街抢了哪家的妇女。
这大过年的,各家各户的姑娘妇女们也难得能够自由自在的出来一趟。
却不想遇上这李尚书家的纨绔嫡子,当真是倒了大霉。
正义的沈时凊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
可才要撸起袖子往前冲,便被沈昭与沈桉一把子摁了回来。
“你保护好凊儿,这事儿交给我们!”沈桉这话是说给裴璟偡听得。
“凊儿乖,先同裴二去玩一会儿,等累了便直接回府,大哥与二哥会处理好这件事情,好吗?”
沈昭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不等沈时凊点头,沈桉便冲了上去,一脚踹翻了那肥头大耳的油腻嫡子。
在西北磨炼了这段时间,沈桉的力气可不是这样整日饮酒作乐的纨绔子弟所能承受的。
沈时凊眼睁睁的看着那肥头大耳的带着一身的肥油飞出去,原本还稍稍有些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
她该担心的不应该是沈桉与沈昭,而是那肥头大耳的尚书之子。
沈时凊在心中默默地为他点了根蜡,拉起裴璟偡的手便带他跑出了人群。
“凊儿?”裴璟偡不解。
沈时凊一边跑,一边回过头,对着裴璟偡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璟偡哥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裴璟偡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悄然的,握紧了沈时凊的手。
两人逆着人群,从灯火中穿过,很快便到了一处码头上。
这是一个废弃了的码头,说是废弃了似乎并不太确切。
只是因为在不远处修了座更大的码头,所以久而久之的,这座小小的旧码头,便不再有什么货船停靠了。
只有一些执拗的老人,还是坚持从这个码头靠岸。
只是大过年的,撑船的、运货的,也都回了家,去过个团圆年。
这一座本就颓败的小码头前,便更没有什么人影了。
只有零星的灯火,和不远处的那个小船。
沈时凊望向那条小船,对着他招了招手。
船里是个老人家,他一生与穿为伴。
每日的事情便是从这座小小的码头,划到另一座小小的码头去。
就算后来修了那座新的大码头,他也不曾改变轨迹。
乘船的人渐渐地都去了那座新的码头,这旧码头上,便只剩下这一个独孤了老叟。
可奇怪的是,坚守在这里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从前那些习惯了从这小码头,划到另一个小码头的人。
所以老人的日子也并不算太难过。
有人过河的时候便划划船,无人过河的时候便躺在他这一艘小船上,看看星星月亮。
沈时凊最爱吃这潜江里的鱼,故而总是爱缠着沈桉带她来这里钓鱼。
后来小码头破落了,这里便越发成了一处好的钓鱼点。
只是后来沈桉走了,便再没有人陪她钓过鱼。
沈时凊便会带着些丫鬟小厮,坐在着小码头上。
有时来了兴致,便钓钓鱼,没有兴致,便坐在这水边,遥望着远方,想想沈桉,想想裴璟偡。
时间久了,便也和这船里的老叟成了朋友。
她几次提出要送这老叟一座房子,又或是带他回去沈家,做些无所谓的活计。
总好过躺在这冰天雪地,飘摇无依的船里好。
可是这老叟却不愿意,这船,便是他的根,人离了根,便不能成活。
裴璟偡看着沈时凊的侧脸,听她讲着这些事情。
一颗心,化的比这一汪江水,还要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