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在说——
“小小年纪，心眼还挺多啊，这就水灵灵的装上了？真是可笑！我清醒大女主怎么会心软呢？”
但电话那头不是妈妈，而是沐沐的笑声：
“不是小瘸子，原来是小聋子吗？”
我真的很讨厌别人这样叫我！
可妈妈应该在他旁边，我听见妈妈说：
“宝贝，早点挂了，准备过来吃饭。”
我瞬间泪目。
妈妈从来不叫我宝贝，更不会主动叫我吃饭。
我恍惚的又重复了遍。
妈妈这回听见了，她声音立刻冰冷冷的：
“耳朵坏了？活该！”
随着话音落下，不远处失控的轿车骤然向我冲来。
我瞳孔猛得一缩。
“啊——！”
5.
我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滴滴答答打个没完的点滴，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而我还是个襁褓里的小婴儿，因为饥饿而哭闹个不停。
妈妈站在一旁，不耐烦将我往床脚推去。
小婴儿从床上掉到了地上，地上有刺目的鲜血。
是保姆发现后，火急火燎的将我送往了医院。
爸爸知道后，将妈妈狠狠的骂了一顿。
可妈妈只是冷笑着反问：
“你怎么有脸说我的？他从床上掉下去的时候，你又在干嘛？陪白月光到处游山玩水？”
爸爸就不说话了。
后来啊，画面一转。
我长大了，两岁的我笨拙的给妈妈削苹果，可不小心削到了手指，血液只往外流。
我委屈的去妈妈跟前哭诉，乞求得到妈妈的安慰。
可她只是冷漠的扫了眼，就冷笑：
“真会装啊，眼泪还挺逼真，就为了让我可怜可怜你是吧，跟你爸一个贱样！”
我听不懂她的话，但我懵懵懂懂的意识到，妈妈不喜欢我哭。
所以之后，我再没有在她面前哭过。
再后来，是我四岁生日那天，和别的小孩不一样，我没有等来漂亮的蛋糕和礼物。
只有妈妈站在我面前，冷漠的一遍遍告诉我：
“我不爱你，更不爱你爸爸，你们只是我的攻略任务，你俩都让我讨厌。”
我明白过来。
妈妈待在这个世界，是为了所谓的攻略任务。
妈妈生下我，也是为了所谓的攻略任务。
而爸爸，他更是只喜欢自己的工作，生下我只是个意外。
我是不被期待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孩啊。
那我，也就再也不要奢求他们的爱了。
我不要再做条摇尾乞怜的狗，守着这点卑微的爱意活。
6.
眼皮很沉很沉，我勉强睁开条缝。
却见爸爸妈妈居然都坐在我床边，妈妈一向对我冷漠，此刻却将脸埋在手心里哭。
我是不是还在梦里？否则怎么会看到这么难以置信的一幕？
耳朵疼得厉害，只能听到微弱的声音。
“我的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
我更加坚定了这是场梦的想法。
可下一秒，妈妈便猛得站起身，一巴掌狠狠甩在爸爸的脸上，她在疯狂的质问：
“我把孩子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带的是吧？孩子两只耳朵都几乎失聪，医生说，应该有段时间了，你这个当爸的却一点都不知道？现在又出车祸了，医生说，再不睁开眼睛，他就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做个植物人了！！他还那么小，才四岁，你是怎么忍心的啊？”
原来不是梦啊。
可是妈妈，你也知道我才四岁，那又为什么对我那么狠心？
弹幕适时出现——
“这孩子还真是有点惨啊，我的妈呀，突然感觉有点愧疚是怎么回？”
“不愧是天生自带恶魔基因的小孩，对自己下手真狠！看他这一闹，妈妈不就回了吗？”
这条弹幕一出，原本对我有所改观的弹幕再次纷纷开骂。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
相比于妈妈的失控，爸爸冷静多了，就好像躺在病床上的是个随便的陌生人，所以我听不见他的回答。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妈妈还在。
她眼睛又红又肿，看见我醒了，连忙凑过来，眼泪刷的一下就从眼睛里掉出来。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喝不喝水？”
我沉默的看着她殷勤的询问，最后只是摇摇头。
妈妈又慌乱的拿起小刀，似乎是想给我削苹果。
倘若是曾经的我，定然会为此欣喜若狂，可是我现在只觉得好累好累。
我突然就想到了三岁时候的那个苹果，被妈妈摔在地上，成了个烂苹果。
无声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最后我听见妈妈的哽咽：
“那么大一辆货车，楠楠你疼不疼啊？”
这还是妈妈第一次叫我楠楠。
我想了想，小声说：
“不疼，没有妈妈打我的巴掌疼。”
“特别是为了那个小孩打的两巴掌，我耳朵好痛，痛的我好像有点听不见了。”
妈妈本来勉强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为什么哭呢妈妈？你本来就不喜欢我，看见我受伤不应该开心才对吗？
7.
本以为妈妈不会待太久，就又要回到她的世界去了。
可谁知，之后的一连七日，妈妈都守在我的病床前。
甚至，爸爸都会每天来看望我，他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些小玩具，一向死气沉沉的眼睛里，藏着心疼和愧疚。
这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
可爸爸不知道，我曾经非常喜欢玩小玩具，可妈妈严肃说那会把家里弄的一团乱，而且很恶心。
至此，我再也不碰玩具。
现在我明白了，对于妈妈来说，玩具本身并不恶心，恶心的是我。
再妈妈又一次问我痛不痛的时候。
我弯了弯眉眼，如实回答：
“很疼。”
又说：“妈妈，那条围巾，真的是我亲手织的，还有那次在去幼儿园的路上，是那个小孩先骂我是小瘸子的，但是我没有骂他，更没有打他，他说的都是骗你的。”
妈妈愣了一瞬，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我看了眼浮起的弹幕——
“妈耶，楠楠的后悔值下去了，女主的后悔值居然在蹭蹭得长。”
这上面居然也开始称呼我为“楠楠”了，此前都是说死小孩和小恶魔的。
在病床上躺得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爸爸正在我病床前小声打电话，他的神情很痛苦。我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从看嘴唇，应该是：
“孩子在睡觉，他在住院，最近的工作都先推一推。”
8.
日子不知道平静的过了多久。
直到某天早上，爸爸去给我买早餐，妈妈则去了洗手间，一个小孩突然推开房门冲了进来。
是沐沐。
他满脸怒容的看着我：
“你是不是要跟我抢妈妈？我告诉你！妈妈是我的！！你一个瘸子残废，凭什么跟我抢妈妈啊？”
他骂的很难听，而且作势要冲上来打我。
为了避开他的拳头，我用巧劲轻轻推了他一把。
哪知道他径直往地上一坐，大哭出声：
“妈妈，他推我！你快教训他！”
我朝门口看去，是妈妈回来了。
我面无表情的想。
没关系，我现在已经练就了一副金刚之心，妈妈就算吼我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可没想到，妈妈居然看也没看坐在地上的沐沐，反而一把冲到我面前，焦急的询问：
“没事吧，楠楠？”
沐沐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大声恨恨道：
“妈妈！你搞没搞错，是他推的我！你怎么先去安慰他啊？”
妈妈将我抱进怀里，皱眉呵斥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手脚，如果不是你先招惹楠楠，他这种性格怎么会推你？”
妈妈维护了我。
可我想的却是，妈妈一直都知道啊。
上次在幼儿园的路上，她也知道，可她还是站在了沐沐那边，甚至为了沐沐打了我。
此刻，沐沐哭着跑出去了。
而妈妈居然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满是歉意：
“抱歉楠楠，又差点让你受伤了，沐沐被我宠坏了，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我笑着挣脱妈妈的怀抱：
“谢谢妈妈，但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你真的很虚伪。”
9.
可能是被我的话伤到了。
妈妈一连两天都没有出现过了。
爸爸还在每天给我带玩具。
我一句话没说，将所有玩具全部都丢了。
想用这点玩具，抵消对我的愧疚吗？怎么可能呢？
我和爸爸面面相觑沉默了许久。
他才率先开口，嗓子很嘶哑，应该是又抽了很多烟：
“楠楠，是爸爸做的不好，你怪爸爸是应该的。”
“当初，我和你妈妈完全没有半点感情基础，是你爷爷催婚催得紧，我才迫不得已和你妈妈商业联姻，本想着，这样过下去也未尝不可，可直到我发现了她的秘密——”
“她本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嫁给我、生下你，全都是她的攻略任务，完成任务，她就会走，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开始不再回家，专心做事业，连带着你……也忽略了，爸爸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在我记忆中，爸爸一向坚强，可此刻，我却看见了他眼角的一滴泪。
只不过一秒钟，就被迅速擦掉。
我感觉自己开始真正像此前弹幕说的“小恶魔”了，我笑着对爸爸说：
“嗯，我知道了，但是目前还没有原谅的想法。”
爸爸脸色瞬间苍白，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却在那一刻，挺直的身形似乎如薄纸般，摇摇欲坠。
在医院待了近大半年，我总算是出院了。
出院那天，妈妈坚持和爸爸一起送我回家。
到了家门口，我笑着拦下了她：
“抱歉妈妈，这已经不是你的家了，你已经不能进来了。”
妈妈脆弱的皱眉，勉强笑道：
“妈妈就是想多看看你，也不行吗？”
沉默代表了我的态度。
最后在我坚决的态度下，她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大人的世界还是太复杂了。
我那么爱妈妈的时候，她却嗤之以鼻。
可现在我不爱她了，也不奢求她爱我了，她却说想多看看我。
我的耳朵并没有完全治好，两只耳朵上面都带了助听器。
时隔半年，我再次重回学校。
这次，爸爸居然坚持接送我上学放学，并严肃的对老师反应了同学处理我的问题。
最后找了所有说我的同学的父母。
不出半天，就在没有同学说我是“小聋子”了。
他们纷纷哭着来向我道歉。
原来这件事情，也是可以被这样轻易解决的吗？
我又突然发觉，弹幕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10.
妈妈照例每天都来我们家。
不过，她进不来，只能将亲自切好的水果，或是亲手做的小蛋糕糕点放在门口，然后卑微的乞求：
“楠楠，我放在门口了，你要是想吃，就出来拿。”
我打开了门，拿起那些食物。
妈妈面色明显一喜。
然而，下一秒，当着她的面，我走到马路对面，全部喂给了野狗。
妈妈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以为她要哭，可实际上，她只是咬牙勉强挤出个笑：
“小心点，别被这些畜生给咬了。”
我冷漠的看着她，一如她曾经冷漠的看着我。
原谅是不可能的。
妈妈受不了我的目光，落荒而逃。
然而，在她走后不多时，沐沐就出现了。
他满脸狠毒的看着我，有一瞬间，我觉得他一点不像个四岁的小孩子。
他冲上前作势要掐住我的脖子：
“怎么又是你？！两辈子了！两辈子了啊！明明妈妈最开始选择的都是我，凭什么最后都被你抢走了？！”
两辈子？
“你知道吗？前世的你，也是这样让人讨厌！就像妈妈身边一条甩不掉的狗，处处粘着妈妈！
“最开始的时候，当着我的面，妈妈嘴上还骗骗我，说不喜欢你，可是到后来，已经完全不避讳对你的偏袒！”
“可是凭什么？你只是她的攻略对象，我才是他的孩子！！”
我刚出院，打不过他。
他手劲大的吓人，深深的窒息感传来。
“你在干什么？！”
妈妈惊呼声，愤怒的将他拉开。
一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脸上，就像曾经打我那样，毫不留情。
最后爸爸也出现了，两人将沐沐一顿数落，妈妈甚至拳打脚踢。
沐沐痛的蜷缩在地，但这回，他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有落。
只是恶毒的盯着我，最后怪异又悲伤的对我笑，状若癫狂：
“你知道吗？为了防止你再次抢走我妈妈，我甚至还想尽一切办法和妈妈的系统取得联系，最后让你能看到我发的那些弹幕，可还是失败了啊哈哈哈哈！”
我错愕的看着他。
那些弹幕凭空出现的弹幕，竟然都是他发的？
爸爸妈妈也震惊了。
便是趁着这个时候，沐沐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了把小刀，直直的冲我冲过来。
“小心——！”
血液溅在了我的脸上，但我的眼睛一下也没眨。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小刀插进了妈妈的心脏。
妈妈脸上很痛苦，但还是试图勉强牵扯出个笑容：
“对不起，楠楠……”
小刀从沐沐手中脱落。
沐沐慌张失控大喊：
“妈妈！！”
他小小的身体，接着下坠的妈妈，哭声撕心裂肺。
“为什么要救他，妈妈！？你难道不知道吗？在这个世界死了，也算是真正的死了！爸爸还在等我们回家啊！！”
爸爸站在一边，也愣了神，浑身却不由自主的颤抖个不停，最后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不过不是冲着妈妈，而是冲着我，我被紧紧的抱在他怀里，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了爸爸的怀抱。
他声音在颤抖：
“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可下一秒，又是一口血溅在了我脸上。
爸爸身后，沐沐拿着小刀，精准无误的刺进他心脏。
沐沐面色阴鸷：
“我的家没了，凭什么你还有？”
爸爸颤抖着想要摸摸我的脸，可他还没有碰到我，手就掉了下去。
与此同时，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机械音：
“恭喜宿主，整治反派父母，任务成功！”
我彻底愣住。
记忆在我面前摊开。
原来，真正的楠楠在那次被妈妈推下床的时候。
就已经死了。
我是占用了他身体的攻略者。
为了确保任务的顺利完成，我一早就被清空了记忆。
身份是假的，但是我受到的那些伤害，感受到的那些痛苦，都是真的。
天边，夕阳正在缓慢降落。
我合上了爸爸妈妈的眼睛，颤抖着声音说：
“回家吧。”
11.
番外
孩子出生了。
我不耐烦的问系统：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已经受不了这里了。”
系统不带一丝感情的回答：
“攻略对象，暂时都未出现后悔迹象。”
看着躺在我臂弯里刚出生的小孩，我更加烦躁了。
果断把孩子交给保姆。
之后任由孩子哭泣，我也没再看他一眼。
我知道，这个孩子之后会长成一个小恶魔。
尤其是，刚出生就反常的哭的这么厉害。
我更加坚定了这一点。
毋庸置疑，我很厌恶他。
孩子到一岁了，我也从来没有抱过他。
系统提醒我：
“你现在不对他好一些，到时候，他是不会后悔的。”
我勉强压着厌恶，嫌弃的从保姆手里接过了他。
保姆诧异的看了我一秒，但还是交给我了，自己就去忙其他的了。
起初，孩子还在安稳的睡觉。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没完没了的哭。
我受不了了。
干脆将他一推。
我的本意并不是想将他推下床。
只是想宣泄下内心的怒气。
可谁知，他摔下去了，摔伤了脑袋，地上全都是血。
他不哭了，可也闭上了眼睛，小脸上很苍白。
妈的！耽误我的任务！
我更加烦躁了，不想管他。
还是保姆听到响声，冲了进来，惊呼声后，就打了120。
他在医院住了五天，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系统在我脑海里，用机械音数落我：
“忍一忍不行吗？现在好了，任务对象没了，任务也不用做了。”
我想，不用做也好，乐得我清闲。
可偏偏，祸害遗千年。
第五天，他所有生命体征恢复正常。
这小恶魔，奇迹般的活过来了。
我恨的咬牙切齿。
怎么就没能摔死他呢？
从这一摔起，他突然就懂事了一样，不会再大哭，会帮我做很多事情。
可我，还是讨厌他。
他三岁的时候，给我削苹果，却割到了手。
我笃定地想，这肯定是他蒙蔽我的手段，真是恶心极了。
所以我对他冷嘲热讽了一顿，又拍掉了他的苹果。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难过。
真会装啊。
彼时的我，压根想不到，后来的我，会因为这个事情懊悔难受很久。
他四岁的时候，男主的白月光终于要回来了。
这就意味着，我的任务快要结束了。
那段时间，我难得对他有了几分好脸色。
直到白月光来我家做客，他主动去给白月光倒水，却不小心泼在了我的裙摆上时，我知道，时机来了。
我严肃训斥了他。
他无措又恐惧的看着我，眼里都是哀求。
求我别走。
但是我怎么会管他？
脑子里都是任务完成了，终于可以回家看我的宝贝儿子了！
于是，我提着行李箱，走的毫不留情。
可是啊，我后悔了。
最后，为他挡下那一刀的时候。
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说，可我说不出来了啊。
楠楠，下辈子，还做我儿子吧。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