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朱家小子寻到城中,可惜这女子深居简出,竟然没机会得见。朱家守小子在城中行医,寻求两人碰面的机会,可惜等待的日子中,却是频频传来消息,她为那人生了一个儿子,她为那人生了一个女儿,她又生了一个儿子。朱家小子心灰意冷,心道即使寻到又如何,就待那朱家小子就要放弃时,那深宅大院中居然传出她病重的消息,他终于有机会在诊病的机会见到了她。
一肚子的怨气和怒火对着病床上憔悴干瘦的人儿却是没法宣泄。
简氏一声声“没办法,都是命”让这朱家小子满脸泪痕,终究明白了自己的心上人并没有忘记自己,只怪自己在她独力难撑时没有在她身边共同承担,一个弱女子哪里顶得住这内忧外患,巨大的压力,埋葬了对爱人深深的眷恋,转身进入别人的花轿,又是怎样一种心情。背负着命运的作弄,郁郁难解,又要背负爱人负心的指责,为了让心爱的人忘记这段不可能的情缘,将这粒粒苦果暗暗吞下, 寂寥时独自舔舐伤口,朱家小哥哪里还有怨恨,当下下定决心,这辈子默默陪着她就是。
徐甘双眸含雾,恨这造化弄人,也恨这简氏为什么不说,让他们就会这样错过,难道要痴痴缠缠的白白耗了一辈子。
朱小哥医术早已大成,发现简氏体内消金丸。消金丸本是一种术士炼丹炉中偶然制成的膏丸,早期服食让人通体舒畅,烦恼尽消,飘飘欲仙也不为过。但可怕的是这东西久食上瘾,让人无法停止,慢慢蚕食身体,直至耗尽中气,内脏出血衰败而亡,如此霸道毒药到现在仍无药可医。朝廷早就禁了这药丸,中原境内几乎没法弄到这丸药。
朱小哥告诉简氏务必小心,简氏也连连称是。朱小哥尽毕生所学为简氏祛除萦绕她体内毒物。每次号脉时居然都毫无进展,直到那一天,大雨滂磅礴,黑暗的世界没半点温暖,简氏终于走到了尽头,满面满身的鲜血,几乎让朱小哥崩溃。
简氏告诉他,她一直都在服用消金丸,明知是毒药,她离不开这毒药带给她的短暂的愉悦和忘记一切烦恼的感觉,是她自己作践,生命对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自己这卑微,委屈的一生总算能按着自己的想法结束了,她很高兴。
简氏弥留之际将自己年幼的儿女托付给朱小哥,说自己这辈子对不住小儿子,更对不住的是自己的大儿子,她内疚,后悔,却深深的陷在漩涡中,难以自拔,越挣扎越痛苦,也让周围的人痛苦,不如沉沦,也许对自己对孩子都是一种解脱。
讲到这里,朱逸之不禁动容,转头一看,徐甘早已经泪眼婆娑,眼泪竟然止不住了,朱逸之长叹一声。
“朱管家,后来那孩子如何了?”徐甘抽抽搭搭问道。
朱小哥卖了自己入府为奴,暗中照顾爱人的孩子。毕竟是自己的孩子,那户人家并未为难2个孩子。女孩还好说,落水生了一场重病,养在深闺,身居简出。那简氏去的时候,那大点的男孩就在当场,不知从哪里来的术士说,那孩子沾染了邪气恶灵,恐怕日后要克死亲人。
那家老爷听信了术士之言,将那孩子隔离在湖心小岛,可怜小小娃娃,独居寂寥,每日只差人送一趟饭食。
朱家小哥,隔三差五偷偷送些衣物给那孩子,聊以慰藉那孩子孤寂的心。那朱家小哥还是低等奴仆,对这情况却也是毫不办法,可怜丁点大的孩子,本是父母怀中宝贝,却如此被放逐到无人小岛,小小年纪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只能与湖中鱼儿、岛上的微风为伴。
时过境迁,不知到底是三年还是五年,朱家小哥终在这府中总是出人头地,成了小院的管家,那一年受主人吩咐,出门办事,心里挂念那岛上的小少爷,暗暗托了一人可靠隔三岔五去岛上照顾。
一月以后朱小哥匆匆赶回,却是再也找不到那所托之人,几日后,才听闻那人酒醉后掉入护城河,死了快一个月了,如今尸骨早就化做烂泥。
朱小哥牵挂岛上少爷,潜入岛上,却是大吃一惊,那小少爷哪里还有人模样,一双眸子如猛兽般,凄厉异常,发丝凌乱打结,衣不遮体,一双手脚早就皮开肉绽,血污满身。
朱小哥一颗心几乎被揉碎捣烂,将那孩子搂在怀中,那孩子竟如猛兽般一口咬住他的手臂,几乎撕扯下他一块皮肉。朱小哥一见那孩子眼神涣散,如野兽般低声嚎叫,在他怀里不断挣扎撕咬。
那孩子不知是在什么境遇下,竟然精神崩溃,朱小哥暗暗后怕,自己如果晚回来些时日,真不知这孩子会如何?朱小哥每日施针调养,这孩子才渐渐神志恢复,却是无论如何不肯说这一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孩子又是如何渡过。
朱小哥暗中调查,他所托之人本是一个哑人,平素没有什么朋友,因为朱小哥救过她家几乎一尸两命的老婆,将朱小哥当成在世神仙和恩人,据朱小哥所知这人平素里根本不饮酒。
朱小哥到访过那哑人的寡妇,那妇人也说,自家老头子从不饮酒,哪里会因为酒醉落水,但官府的仵作验过尸体,的确满身酒气,失足无遗,官府盖棺定论,平头百姓也是没有办法,更何况这一对孤儿寡母,朱小哥心道,这人必是受了自己和小少爷的牵连,可惜搭上了一条命,朱小哥想到当日那神魂颠倒的少爷,和那化做烂泥的哑人,心道这幕后之人真是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