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主进了书房,只见父亲俯身在案前,案边一炉熏香,青铜鎏金,袅袅蒸腾,不知是何香,幽香绵长,倒是隐隐有些书墨之香。案前傅运来提挥笔书写,他探身一看,一张洒金宣纸上书写着“志洁行芳”。不知何意,芳字上被父亲来回圈了几回。
“青主,你来了”傅父见大儿子进了书房,拢了拢袖子将手中羊毫搁置在白陶搁笔上,道“身上的伤可好的立整了?”傅运来细细瞧着这个儿子,神俊丰朗,芝兰玉树,如青风凛冽,挺拔好男儿,傅老爷面上忽喜忽悲,心道:“看着也不像传言所说?”
“身上伤早就无碍。劳父亲时刻挂念了。”
“嗯”傅老爷沉下脸来,道:“既然如此,你身为长子,身负为傅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重任,你母亲不是送了你两个侍妾,怎么还没动静?”
傅青主心中暗暗发笑,自己父亲闲来无事,倒是关心起自己闺房之乐了?“父亲日理万机,这小事还要挂牵,倒是儿子的不孝了。”
“哎,这怎么是小事?是不是你母亲送的侍妾不太中意,喜欢谁就跟你母亲说去。或者干脆看上谁家的小姐,早早成亲也好。”
“父亲,你应过我的,什么时候我找到称心的人儿,才会谈婚论嫁。”
“是,应过你,虽说我们只是商户人家,你也不怕将来的媳妇嫌弃你正妻没进门,侍妾就有了生养。你母亲居然也同意你胡闹,要不是你母亲劝说,哎.....”
傅青主心中冷哼一声,暗想道:“她倒是乐得我这样。”
瞧着母亲痛苦的一生,全源于父亲对这段婚姻的随意。他对未来自己的生活倒没了幻想,虽说未来妻子是谁并不会有太多不同,但她的身份傅青主还是不介意好好挑选一下,如果娶来的妻子温顺听话、样子顺眼那就是最好不过。
这几年朱逸之也暗暗留意,为公子挑选了几家合适人家的姑娘,傅青主选中了城中梁家的姑娘,傅家祖训,家中男丁世代不与官家联姻,这梁家本也是什么大户,梁家经营大莫朝数一数二的保镖营运,黑白两道皆通,手下豢养了大量镖师和拳手。甚至世人看来是不入流的人家,不是书香门第,经营的营生甚至粗鄙。但傅家本也不缺财富,无需锦上添花。
傅青主倒是十分满意梁家在黑白两道的势利,本也想着就在这一半年的定下,只可惜傅青主出了那样的事,也就暂且搁下了。
“虽说暂不提你的婚事,但传宗大事,你还是要上上心的,你那两个侍妾到你母亲那里哭诉,说是不得你喜爱,你根本没进过她们的房?”
“女人家成天无所事事,就是为了床榻之间那么点事,闹得鸡犬不宁。”
“哪里是这点事?两人均说说你从来没碰过她们?原是因为你身体还未痊愈,倒也罢了,时间越长,流言四起,说是你受伤那次,伤了根本,再不能人道,积毁销金的道理你也是明白的。这些日子族中人没少问起,让我给个实底,你要知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傅家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
“儿子知道,父亲放心,保证让您和和族中长老满意,不出三个月必有喜讯。”
“那就好,那就好,父亲很是欣慰,但忙归忙,这个也是一等一的大事,真有了喜讯,我也好安了族中长老的心。堵住悠悠之口。”
傅家父子难得闲话家常,没说了几句,却也是索然无味,傅父摆了摆手,道:“退下吧,自己的事自己上点心。”
傅青主从父亲书房退出,迎面正见于氏带着几人前来,大丫鬟露薇手捧托盘,胡桃木托盘上一盏白玉盅,不知盛装的什么东西,于氏婷婷袅袅,见傅青主冷着脸从书房出来,挑眉笑了笑道:“大公子,今日可是得闲了?”
傅青主拱了拱手,见了礼道:“夫人倒是辛劳了,不但要照顾父亲、料理好家里事务。还要关心别人院里的事,实在是操劳的很呀!”
“哪里,只要傅家好,你和垂儿好,我操劳也是应该的。”
傅青主瞧着自己那便宜后妈,十几年的光景,面貌上不见衰老,反倒是越发的光彩照人,哪里还有初入傅府时小寡妇唯唯诺诺的模样。傅运来宠爱、信任她更甚,府中中馈尽在她囊中,甚至傅家历代以来奇珍异宝,尽数交给她保管。于氏的风光一时无人出其右。
这几天,傅青主反复琢磨着如何处理眼前之事,自己已经夸下海口,这事即使眼前不解决,将来也是问题,傅青主暗下下了决心,在亲信之人中选了一人。
“长愉院”里傅青主喊来韩冲,两人在书房里不知说些什么?没有傅青主的吩咐,冠生并不敢靠近,只偶尔听到傅青主几句高声言语。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个多时辰后,韩冲才出来,眉头紧锁,一张俊脸又红又白,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了旁人。
韩冲平日里极为正直沉默,今日的窘迫的样子倒是不多见。冠生偷眼看去,只见他双颊泛红,耳根更是一片绯红,脸上一片春色桃花。好奇轻声唤了声“韩侍卫?”
韩冲一唬,一见是冠生,飞一般离开长愉院,没了踪影。
冠生瞧着韩冲飞奔的身影,又瞧瞧书房窗格上自家公子的剪影,心中一片恶寒,不禁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