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赤蔹气鼓鼓地将云头一收,径直走到我床前,将龚鲵一挤,挤到了旁边,然后撩起衣摆往我床边一坐,对我说道:“小鱼娘子,这段时日本王被那些蠢物绊住了脚,未能来看你,不承想你竟受伤了,快让本王好好看看伤得如何了?”
“不打紧,方才殿下已经为我医治过了。”我道。
赤蔹站起来,白了龚鲵一眼,“猫哭耗子假慈悲!”
龚鲵冷冷看了了他一眼,不屑理会他。
我见两人气氛不对,连忙转了个话题,问道:“潜光君今日好朴素,怎的出行也没带你华丽的大风?”
赤蔹道:“本王一回来就听说你在养伤,也不知伤得如何,故而没敢用那劳什骨子,自己悄声来的,免得扰了你养伤,又教你添了风寒。”
我笑了,想不到这尾大大咧咧的龙竟也有这般心细的时候。
“水域的事可还顺利吗?”我问他。
“水域的事已经料理完了。如今该把临走时我们约定的事,料理料理了。”赤蔹说着,愤愤瞟了一眼龚鲵。
“约定?什么约定?”龚鲵问。
我开口道:“是……”
“自然是入本王神籍的事。”赤蔹抢白道。
我捏捏额头:他果然还记着这事儿!当时我心情不好,只想敷衍他罢了,没想到他竟认真了。
“潜光君为何偏要对我云瑶宫的人这般纠缠不放?”龚鲵将眉一挑。
“纠缠不放的人是你云瑶君!”赤蔹怒道。
二人说着,言语渐渐针锋相对起来。
“你们能不能不要吵?”我小声劝道。
然而,没人理会我。
龚鲵面无表情看着赤蔹,赤蔹满眼怒火瞪着龚鲵。
“你明知道她是云瑶宫的人。”龚鲵一字一句道。
“她是她,你是你,她何时是你云瑶宫的人?你既要弃她不顾,为何又回来寻她?”赤蔹毫不相让。
龚鲵侧过身看了看我,说道:“本宫与她彼此之间有缘络,她的心绪便是本宫的心绪,本宫绝不会弃她不顾。”
“缘络?”赤蔹轻蔑一笑,“云瑶君,瞧你这副模样,恐怕是刚刚才从涅冥山回来的吧?”
涅冥山?对了,龚鲵曾说过涅冥山一柱香的时辰是凡世三个月,所以即便龚鲵拼了命赶也没有赶上救我。
这么说,龚鲵真的去了涅冥山解缘络?
我看向龚鲵。
龚鲵眉间微微一蹙:“是又如何?”
“没什么,不过是想问问殿下,天池的水滋味如何罢了?”赤蔹冷冷说道。
天池?
赤蔹说过天池的水极冰寒,我想起龚鲵来的时候衣角滴下的水,落在地上结成霜花,其冰寒程度可见一斑,心里突然隐隐有些难受。
龚鲵没有说话。
赤蔹从衣袖中拿出一本奏章摔到龚鲵脚下:“当初你以公案未结的名义将本王的奏章拦下,回头便自己写了一本递上去。云瑶君果然秉公办事!”
“不错。”龚鲵大方承认,“本宫所有私心,都只为她一人而已,只要是为了她,不管做什么,都可以。”
“假公济私,好不要脸!竟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更不要脸!”赤蔹忿忿说道。
龚鲵不以为然地看了赤蔹一眼,不理会他。
朝我走过来,拉起我的手:“鱼儿,从今往后,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你。在涅冥山寒彻骨的天池里,我想明白了,放弃是最容易的事,在感情面前,不该做一个弱者。”
我怔住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尽管在他冷漠离去的时候,我每天都念他入骨,盼他能回来,然而当他真的回来了的时候,我却感觉一切美好得不真实了,我的心绪陷入了混乱。
赤蔹看了我一眼,对龚鲵道:“你这份私心,自以为是对她好,却不知早晚害了她。”
“无须潜光君操心,本宫自会处理。”龚鲵冷冷道。
“你会处理?你如何处理?是将仙后处理还是将云善处理?”赤蔹讥讽道。
龚鲵目光冷峻:“潜光君注意言辞,莫造口业!”
赤蔹面带怒气看着龚鲵。
我怕他们动起手来,起身拦住他们,说道:“行了行了,你们这些官司能不能留着以后再说?我今日累了,你们先回去可好?”
二人闻言,皆回头看了看我,各自将火气勉强压了压。
“鱼儿,你先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龚鲵道。
“小鱼娘子,你好生保养,本王明日来看你。”赤蔹道。
得。还要打擂台。
我只好揉揉额角,说道:“都不必了。我明日还有事,你们就别来了,没得耽误了你们公务。”
“无碍,明日料理完公务我便来看你,你先乖乖养伤。”龚鲵道。
“明日不行便再明日,明日复明日,总之本王定会再来看你的。”赤蔹道。
我听他们仍在一番较劲,心想:我才不要再夹在你们中间闻你们的火药味呢!便道:“不必了,我须好好静养几日,你们莫过来吵得我头疼。”
龚鲵似乎听出我生气了,便停下了与赤蔹的较劲,只朝我轻轻微笑点头。
赤蔹见状,也不再挑衅龚鲵,对我道:“那本王改日再来。”
说完,回头瞪了龚鲵一眼:“还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逐客令都听不懂吗?不要脸。”
龚鲵横了他一眼,对我道:“鱼儿,那我回去了。”
于是二人各自一道清烟,回去了。
我叹了口气。
今日是撞了什么神?两个都如此聒噪,真是少见。
心里面乱七八糟的,我按了按胸口,皱眉发起愣来。
“姑娘怎么起来了?”
蚝姝办完了吩咐回来,见我站在地上,忙将我拉回床上坐着。
“躺累了,起来倒口水喝。”我随口说道。
可不是嘛,费神听了半天官司,又忙着给两个神仙拉架,现下确实是有些口渴了。
“姑娘且坐着,我去给你倒。”蚝姝道。
说着,便去拿了甜白瓷的茶盏,倒了一盏温温的茶水端来给我。
我接过茶盏,喝了两口,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嘿嘿,我将东西拿了给他们,又将姑娘的话带给他们,他们别提有多高兴了,千恩万谢的,都说等姑娘好全了,要来给姑娘磕头,谢姑娘的赏。”蚝姝答道。
“他们高兴就好。那些个礼就免了吧,我们家也没这些规矩。”我笑着道。
三个徒弟与鱼老爹当初一样,都是被骗去九黧纹门下修行的,想必也受了那只贪财冷酷的果子狸许多年苛待,如今既然跟着我混,我身为师父,自然该替他们多多改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