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水境前,只见潾瀚殿下眉眼带笑,望着我们,对我道:“小鲤鱼,是你来了?”
我唬了一跳!扭头问龚鲵:“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他不是湖洋君吗?”
龚鲵点点头。
“他还活着?”我瞪大眼睛。
潾瀚在水镜之中微微一笑,转身问龚鲵:“烁焰,她就是你一直说的那个凡界女子吗?”
“正是。”龚鲵答道。
潾瀚居然还活着?
“湖洋君殿下,你还好吗?”我问。
“我很好,小鲤鱼。”潾瀚答道。
我欣喜地扭过头对龚鲵问道:“湖洋君殿下为何会在这里面呢?”
龚鲵看着水镜,眼里带出几分忧愁,“这是我用真气幻化出来的兄长音容。”
“啊?”
竟然是假的?
原来他只是幻境。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龚鲵……”我欲言又止。
“兄长走后我很想念他,便将记忆中所有他的音容片段都取出来,存放在这水镜之中,他会说会笑,说忧郁会高兴,如同他在的时候一样。”
“你一定很敬重你的兄长吧。”
“在我幼年,因为母亲强势,父亲作为仙尊,极少会来看顾我,都是兄长陪着我,教授我昊天真法,对于我来说,他不止是我的兄长,也是我的恩师,更是我在昊天唯一的朋友。”
如此情深义重,难怪龚鲵对潾瀚的死这般不能忘怀。
我看着水镜里栩栩如生的潾瀚,劝慰道:“幻境再真实,终究是幻境,龚鲵,你该走出来才是。”
潾瀚的死已变成他的心魔了。
“鱼儿,就像你无法舍弃你在凡界的家人一样,我亦无法割舍对兄长的怀念。”
这种感觉我懂得。
虽然我没有亲兄弟姐妹,然而失去鱼老爹时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我深深记得。
我张开手抱住他,宽慰道:“龚鲵,过去便过去了,人总要往前看。不要让过去埋葬了你,你一定要重新开始,好好生活下去。”
龚鲵抱住我,将头埋入我的颈肩,喃喃说道:“鱼儿,往后有你陪着我,我便不再会那样孤独了。”
“那当然。你再也不会孤独了。”我笑着道。
龚鲵看了看水镜,然后低头凝视着我,冲我粲然一笑。
在天界的日子果然容易过,眨眼便十年过去了。
自从我回了凡天,龚鲵向仙尊解释了当年之事,请求仙尊将公案重新调查,仙尊允准了。于是在龚鲵多番努力之下,再加上不妥道长在其中调停,凡天与昊天这道持续了三百多年的隔阂,总算消弭了,从此凡天与昊天合力追捕戮龙魔首。
我每日都在凡天、昊天与凡界之间飞来飞去,气得繁嫣眼睛鼻子都皱成一团,每日都说我是放养的野猫,家里一刻都待不安生。
凡界在新皇的治理下盛世昌隆,玉罗西州也安定了,只是韩令被以谋逆罪处斩了,小杨后与小皇子也被卷了进去。
新皇鸠占鹊巢,最终还是杀掉了国主的妻儿。
凡界的权欲与猜疑,向来总是血淋淋的。
只是这一切都被掩盖在盛世的繁华中,没有人会去指责一个使国家欣欣向荣的君王,在他的万丈光芒之下,人们看不见他藏在暗处的残暴与不仁。
六巧如愿以偿做了宠妃,一步步攀上凤座,听说新皇很喜欢她,为她修建了一座奢华无比的瑞枣宫,里面种满了枣树,因为她喜欢锦鲤,便养了许多锦鲤在宫中,又因为她喜欢吃海棠酥,所以御厨们入宫的必备技能就是做海棠酥,这些事流传到民间,不论婚嫁喜宴还是寿席升迁,桌上最时兴的便是摆上一道海棠酥,以示尊贵,而百姓们无论老幼青壮,都流行起吃枣子。
她的志向远大,有这一天是意料之中的事,当年她送我荷包,自然是真真切切谢我,感激我的,只是人的野心会改变一个人,如今她终于站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了。
只是不知道,午夜梦回,她还会不会记起,当初那个在悦云殿里,安静地坐着绣金凤凰的小宫女呢?
不荒蟾宫折桂,考取了功名,被新皇分派到南域做郡丞,朝云依旧精神铄铄,在家里忙里忙外操心个不停,不荒有官职以后,新皇赐了许多恩赏,如今鱼府正儿八经的是官宦人家,家里也添了不少人口。蚝姝与巧斑虽然已经回潜光宫修行,但时常回来与朝云一同说笑,情同母女,赤蔹笑她们有事没事就往娘家跑。
自打我恢复晨朔的身份住回了凡天,龚鲵每日都会来看我,教我学这个学那个,恨不得将他会的法术全教给我,然而不管怎么教,我驾云头的技术仍然很差劲,我的天赋异禀一度令龚鲵怀疑自己做师父的水准,可是他又没别的徒儿对比验证一下,这使他在我面前时自尊很受伤。
不过好在狸猫如今是我的坐骑,这徒弟可比我的云头实用多了,也不必念什么心诀,声控就行,叫一声走起,便能驮着我三天四界到处逛。
虽然我如今已经不住凡界了,却依然躲不过赤蔹的魔爪,这尾跋扈的龙三天两头地追到凡天来指使人做事,很是聒噪。
这日,我才从子虚湖里出来,伸了伸懒腰,眼前一道彩虹便架了起来,我回头一看,原来方才刚下了一阵不温不火的雨。
一看见雨我便免不了想起鱼老爹来。
他如今在云朵里修行,不知道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云里的雨都是按四时节气,常年无定处的,是个苦修行。
想起来真是一连串的牵挂。
“师父早。”
三个小徒请安道。
我看了一圈,发现花骨朵儿一般儿的繁嫣不见身影,便问:“圣母哪里去了?”
“圣母娘娘被昊天的仙后邀去吃茶了,临出门前留下话说等师父醒了若是有事就往昊天去寻她。”狸猫答道。
我撇撇嘴,我才不寻她呢,她不寻我倒好,我还乐得自在,不然总是逼着我看那些比我头还厚的天书。
“嘿,这么说我今日可以松快松快了。”我欢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