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管家慌了!佟氏跪在徐家门前求情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在关注结果。若这佟氏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该如何处理?徐管家这边正七上八下,拿不准主意。佟氏缓缓抬头,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门前跪求是被爹娘逼迫,实非她所愿。
第二句,她跪,不是为弟弟求情,更不是以此胁迫徐家,而是偿还亲生父母的恩情。
第三句,若她走后,爹娘还来胡闹,不妨把他们送到牢里与弟弟团聚。
说罢,又郑重地磕了个头。
徐管家看着她,一脸愕然。徐家立家百年,从一个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到今日的青州府首富,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儿没经过?像佟氏这样的,还是头一回遇见。
转念一想,他们徐家在青州府有钱有势,送两个人进监牢简简单单。关键这佟家人确实过分,一边纵容行凶的儿子,一边欺压软弱的女儿。
弯下腰,悄咪咪地问了句:“佟姑娘是认真的?”
佟氏抬眸:“认真!管家若是不信,我可对天发誓。”
管家轻咳一声:“对天发誓就不必了。圣人言,子不教,父之过,想来你那弟弟变成这样也是被你父母纵容的。官府有言,包庇罪是大罪,亦可入刑。姑娘懂我的意思吧?”
佟氏垂下眸子:“女儿告爹娘,天打雷劈。民妇不能做的事情,徐家可以做。民妇的弟弟仗着父母偏爱,行事高调,想要收集罪证不难。”
管家进一步试探:“盗窃他人财物,超过一定数额,可是要判重刑的。”
言外之意,一旦将她的父母送进牢里,极有可能与她那弟弟一样出不来。佟氏听出来了,轻轻一句,那便重判吧,就让此事有了结果。
佟氏离开前,与管家说了最后一段话。她说弟弟自小备受偏爱,不明是非,不辨对错。她曾想过,让弟弟步入正途。奈何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在父母眼里都是嫉妒弟弟,见不得弟弟好。
弟弟已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想要改好难上加难。此次坐牢未必是坏事,等他出来,说不定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若是出不来,也好过祸害无辜之人。
这佟氏倒是活得明白,不似那种愚孝之人。
慕笙捏了捏耳朵:“这佟氏在徐家门前跪了三天,不是为了救弟弟,而是为了把自己的爹娘送进牢里。莫说徐管家意外,连我都觉得甚是意外。”
听见这话,原本已经走到院子里的代知府折返回来,叹了口气道:“倒也不怪那佟氏!佟家对佟氏并不好,佟氏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代知府阅览过相关卷宗,知晓一些内情。佟氏的爹娘原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然佟氏的娘不喜未婚夫,一心想要嫁给自个儿的表兄。两家婚事在即,佟氏她娘为避婚约竟与表兄私奔。出门在外,方知生活艰难。
佟氏她娘在家时,又懒又馋,什么都不操心。出了门,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表兄。她的脾气一日比一日大,最终被表兄所厌,狠心抛弃。
佟氏她娘无处可去,只能回到家中。怕被父母责备,说是出门散心,现已想通,愿意嫁给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佟家知晓内情,却没有选择退婚。原因很简单,家里穷,娶不到别的媳妇儿。这桩婚事,说白了就是凑合。一个嫁得心不甘,一个娶得情不愿,加之婚后不久,佟氏她娘便怀上了佟氏,更让佟家人觉得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慕笙:“这佟氏是她母亲与其表兄所生?”
代知府摇头:“非也!这佟氏一看就是佟家亲生的,跟她父亲长得一模一样。”
即便佟氏长得跟佟家人一模一样,佟家人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对她十分冷淡。佟氏的母亲也因为被表兄所弃,被夫家所不容,将满腹怨恨撒在佟氏身上。
若不是大伯母看她可怜,时时照应,压根儿活不到长大。于佟氏而言,爹娘只是把她生下来,从未尽过抚养和照顾的义务。养她的是大伯母,对她好的也是大伯母。
命运本就凄惨,老天还故意刁难。在佟氏十三岁那年,大伯母因病去世,她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小可怜。佟氏将她接回家中,让她洗衣服做饭,照看弟弟。说是照看,实际上是给全家人做奴婢。
十五岁时,有人上门提亲。佟母贪图那些聘礼,不顾佟氏的意愿,非要把她嫁出去。夫婿二十多岁,是个傻子。成亲当日,被人哄着去河里抓鱼。花轿还未进门,人就死在了河里。
红事变白事,喜事变丧事。
佟氏被退亲,克夫的名号不胫而走。男方给的聘礼没了,佟氏被爹娘说成是丧门星,整日打骂,身上没有一处好皮好肉。佟氏受不住,想不开去投河。没死成,救了意外落水的秀才。
秀才迂腐,觉得碰了人家姑娘,损了人家清白,就得为人家负责。事发时,佟氏刚被退亲,为其名誉着想,秀才将上门提亲的事情放到半年后。
托克夫的名声,除了秀才,无人再去佟家提亲。佟氏与秀才的婚事就此定下。得了个秀才女婿,佟氏的父母就像嗅到腥味儿的狼,恨不得日日从他身上撕下肉来。
自打佟氏与秀才成婚,佟氏的父母隔三差五去打秋风。迫于亲情,佟氏与秀才一忍再忍。秀才出事后,佟氏的父母不仅不帮忙,反而落井下石,逼迫佟氏与秀才和离再嫁。
佟氏带秀才和孩子移居青州府也是为了躲开她的父母。不曾想,这些人就像阴魂不散的恶鬼,闻着味儿就来了。当她被爹娘拿着棍棒在街上追打时,当父母逼迫她跪在徐家门前,为那个可恶的,不成器的弟弟求情时,她就想好了要与他们恩断义绝。
比起父母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送他们进大牢,让他们跟自己疼爱的儿子在一起,佟氏已经够仁慈了。
从徐家回去的第二天,佟氏就失踪了。衙役们问过书铺掌柜,查过徐家与佟家的关系。那时,徐家还未出手对付佟氏的爹娘。他们既无作案时间,又无作案动机,衙门这边自然而然地把调查重点放在了劫财杀人上。
调查重点错了,自然找不到凶手,案子也就成了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