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私底下的众人如何各怀心事,朝堂上的争端如何波涛汹涌,谢家这日的宴请,表面上还是让各家趁兴而来,尽兴而归了。
回到向府后,向晚立刻将暖阁里郭宝儿与郑芸芸起了争执的事禀报老太太知道。
“咱们家在青州时多有赖汪尚书一家照拂,不论郭宝儿所言是真是假,若郑家真准备弹劾汪大人,攻讦汪明妃,我们家知道了,不能不提个醒。”
老太太听完长叹一声,汪尚书钦慕向老元帅和老太太的为人,对坏了名声惨淡收场回乡守孝的向家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暗暗关照。
正因为有他的庇护,向星才能顺利进入府学,向家那些年才能避免地头蛇们的勒索为难。
原本两家的关系是不错的,谁知后来汪家进京后紧接着就传出来汪家大娘子入宫为妃,还十分得宠的消息,如今的汪家也能算是炙手可热了。
那些巴结不上郭家和郑家的,就转而走起了汪家的路子,毕竟汪尚书官居二品,家里又出了个宠妃,十几年后,未必就不是第二个郭家、郑家。
再加上向星的心思,老太太反而顾虑多了起来。
她一时想着向家目前尚在蛰伏,实在不必因亲近汪家而提前牵扯进党派之争;一时又想着,如今的汪家不同往日,情分存在心里就是,不必明晃晃贴上去替汪家招惹事端。
因此,向家进京也有小半年了,却并未去汪府拜会过,只在年节时依礼送去了年礼。
若是汪家如她所料那般平安顺遂,两家的关系或许就这么平平淡淡慢慢疏远下去也不是坏事,谁知今日向晚却带回来汪家处境堪忧的消息。
如此一来,老太太就做不到不闻不问了。
她又叹了口气,汪尚书那样的性子做个纯臣再合适不过,无奈女儿进了宫还如此盛宠,唉,这些时日汪尚书夫妇还不知道怎样为难呢。
老太太看着向晚点了点头,“你考虑的很是,汪家对咱们家也算是有恩,不能看着他们被郑家算计。”
说罢,老太太吩咐了贴身的丁嬷嬷,让她带着一筐柿子去汪家走一趟,务必要将话都传到,“这是今日庄子上刚送来的,就说我的话,请汪尚书和夫人尝尝。”
看着丁嬷嬷恭敬行礼退了出去,老太太又拍了拍向晚的手,“唉,咱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向晚点头,汪家和汪望舒已在局中,今后究竟如何,就全看他们的造化了。
那边,汪尚书夫妇刚刚洗漱完毕准备就寝,突然听下人禀报说向老太太使人来了,不由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到了不安。
向老太太的为人他们知道,那不是个多事的,更何况进京后两家往来并不密切,这么晚使人过来,定是有什么大事。
“妾身去去就来,老爷先歇下吧。”汪夫人压下心头升起的惶惑,她叫了贴身服侍的重新更衣,匆匆去了宴息室。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汪夫人就送走了丁嬷嬷,手中提了个小巧的匣子进来了。
汪尚书当然不会先歇下,他见汪夫人进来,忙坐直身子,“老太太差人过来可说了什么?”
汪夫人却是一脸的困惑,她将手里的匣子往汪尚书面前一推,“那嬷嬷说是自家庄子里出的,特意送来给咱们尝尝鲜。”
说着,汪夫人将篮子盖儿打开,只见里面只有三只孤零零的小柿子,数量少不说,竟还半青不黄的没长成,拿这种东西来送人,怕不是专程得罪人来了?向家绝不会这么做。
汪尚书想了想,“那嬷嬷可说了什么特别的没有?”
“说原本该今日一大早就送来的,只是去谢大人府上吃酒耽误了,听安国公世子夫人和郑家二太太议论去年庄子上的收成,这才想起她们家庄子上也有土仪。”
那嬷嬷虽是向老太太身边的人,可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汪夫人不解地摇了摇头,“还说了句,这匣子是她们家三娘子亲自挑选的。”
听说匣子是向晚挑的,汪尚书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身为一方大员,自然与内宅女子接触不多,更何况向晚从前还是个傻儿。可女儿汪望舒却对她推崇备至,按照女儿的话说,全青州就这么个明白人。
从前汪尚书自然当她夸大,听了不过一笑了之,如今却不得不慎重起来,或许那孩子真是个不简单的。
他忙接过汪夫人手中的篮子,仔细查看起来,入眼的是只普通雕花木匣,若说有哪里不一样,则是上面绘着个宝瓶图案,又结合着方才汪夫人说的话,汪尚书不由面色一沉。
“老爷,究竟怎么了?”汪夫人急急追问。
“向家不会无缘无故使人过来,说的什么送柿子,关键却在这匣子上头。”汪尚书指着匣子解释起来。
“那嬷嬷话里特意提到郭家和郑家,想来这事跟这两家脱不开干系,”汪尚书想了想,“宝瓶,这是让咱们家保平安的意思,又和那两家有关,事情恐怕出自宫里。”
汪夫人听说关系女儿,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汪望舒是她跟丈夫的老来女,自小又被婆母抱去了身边,汪夫人一直对这个女儿心存愧疚,不求她如何显贵,只求她这辈子都能平安喜乐。
原本他们夫妻是想将女儿嫁回江南老家的,往后老爷致仕回乡,也方便就近照拂,谁知就是那次进宫谒见,彻底改变了女儿的命运。
女儿进宫不过半年,一向保养极好的老妻头上竟生出华发,汪尚书的心中颇不是滋味。以舒儿那样的性子,进了宫中他们这做父母的如何能放心?
若是不受宠也就罢了,凭着自己的官位,怎么也能保她一个平安终老,可如今……
“你别急。”汪尚书握着妻子的手以示安慰,他分析道,“皇后背靠长春侯府,膝下又有皇上唯一的嫡子,即便舒儿如何得宠,也动摇不了她分豪,贵妃更不必说。”
汪夫人点头,从前他们便是这么认为的,只要舒儿不与皇后、贵妃相争,就不会有大碍,难道他们还是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