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的结果出来了,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
“咱们家大郎君就是那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一次就考过了不说,还被直接授了禁军小校的官职,要知道那可是皇上的亲卫!”
佘三满脸的赞叹,皇上什么的对他这种普通百姓那就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没想到他家大郎君成了亲卫,四舍五入的,自己是不是也跟皇上老爷攀上关系了?
想到这种可能,佘三激动地浑身发抖,若是求皇上给他们胜玳珊提一副字,不得了,可不得了了!
鹤龄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现在得叫一声小向大人了!”
佘三点头如捣蒜,“是是是,那咱家小向大人如今可是每日都见着皇上老爷了?”
鹤龄自豪地挺直了腰杆,“那可不!”
贺妈妈端了茶盏进来,恭敬地放在向晚手边,她看了眼店里明显兴奋地有些过头的佘三等人,又见向晚一副笑呵呵纵着他们胡闹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能入殿内职守的,那才叫亲卫。大郎君不过新科的武进士,能在殿外三层卫戍就不错了,若是运气不好些的,被分去宣德门也是有的。”贺妈妈忍不住泼了盆冷水。
“啊!”鹤龄和穆逢春同时瞪大了眼睛,他们实在不能想象,东家兄长一个堂堂的六品校尉,其实是去给人看大门的!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贺妈妈没好气看了儿子一眼,“便是值守宣德门也是无上荣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穆逢春还是不敢相信,在他的认知里,若是真去给皇上看大门,风水日晒的,还不如来他们胜玳珊当个掌柜的自在呢。“三娘子,大郎君他真要去守门啊?”
听着穆逢春的话,向晚笑眯眯吃了口茶,逗他,“对啊。”
穆逢春失望之极,嗷了一声,“那我不要念书了!”
“三娘子您又调皮了,”贺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对如同泄了气的众人道,“咱家大郎君仪表堂堂,武艺出众,当然被分到了职守政事堂的差事。”
“政事堂!那岂不是真的能每天见着皇上了!皇上长什么模样?鹤龄姐姐,咱们明日就去问大郎君!”穆逢春欢呼道。妈妈真是的,方才吓唬他们,闹了半天,大郎君不还是皇上近卫么。
看了看不懂事的儿子,再看看沉稳的向晚,贺妈妈只觉恨铁不成钢。
明明三娘子跟她家逢春同岁,若论月份,向晚还小些,可逢春往她跟前一比,就成了那长不大的小孩儿。
“皇上也是人,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看的多了跟寻常人又有什么两样,竟也值得你兴奋成这样。”
穆逢春不服气看了贺妈妈一眼,“那可是皇上!怎的妈妈说得好像您经常见到皇上似的,若我这辈子能见皇上一回,也就知足了。”
想象着那番场景,穆逢春满足地喟叹一声。却没发现自己无意中的话语,触碰了贺妈妈的心思。
只见贺妈妈一窒,她干笑一声,顺遂抬眼扫过众人,发现没人注意到她话里的漏洞,这才松了口气,上前一把揪住穆逢春的耳朵,“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叫一辈子?”
只要一想到大娘子朱明月惨死后,四皇子竟迎娶了朱家灭门凶手的妹妹郑美贻,贺妈妈就气不打一处来。即便他如今成了皇上又如何,贺妈妈依旧不愿见到穆逢春等人提起皇上时如此恭敬。
“哎呀,哎呀呀,”穆逢春被扯住了耳朵,只好顺着贺妈妈用力的方向跌跌撞撞往外走,“妈妈、妈妈您手上轻些。”
“我去看看,”佘三说着擦了手站起来。
自打穆逢春来了胜玳珊之后,嘴甜人伶俐,不仅店里的活抢着做,每日还帮着他照看宝儿。想着他身世可怜,现在也算是无父无母,佘三看他,就跟另一个儿子似的。
贺妈妈的厉害他是见识过的,看她将穆逢春拉出去单独教育,佘三唯恐孩子吃亏,忙跟了出去。
见人走了,田小福笑着试探了句,“贺妈妈见多识广,不仅说起官宦人家的事如数家珍,便连这科举授官的事也是门儿清,真不知她从前是做什么的。”
向晚斜他一眼,田小福这人一向鬼精鬼精的,她知道他这是对贺妈妈起了疑心。何老相爷家自小当做陪嫁调教的家生丫鬟,仕林首领朱家的乳嬷嬷,见识上头能差了?
不过,贺妈妈的身世暂时还不能透露,因此向晚只好打了个哈哈,“什么来历?贺妈妈不是我的乳娘么。”
田小福嘿嘿干笑两声,您说是就是吧。
他现在可以确定,东家明明知道这贺妈妈的底细不简单,却依旧对她十分信任。这种信任,甚至远在他和寿儿等人之上。田小福实在是想不通,向晚为何会如此。
不过出于对向晚的信服,田小福也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见她避而不谈,也就识趣的不再追问,转而恭喜起向星运道不错,被分去了好去处之类的话。
运道好?那可不见得。
向晚的手指在温热的粉彩茶盏上转了转。
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那日在樊楼偶遇郑卓然的事不是偶然,故意透露给对方向星想进禁军的事,当然也在向晚的计划之中。
果不其然,现在郑家这条大鱼上了勾。
只要他们存了想利用向家的心思,就会主动将向星放进禁军,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而既然长春侯府出了手,怎么也会顾忌几分颜面,因而向星的去处,自然就不会是类似看门这样的冷僻地方了。
如此一来,向星授官甚至上榜之事,不费向家吹灰之力,便借郑家之势得到了解决。
虽有向的名望加持,向晚却不会天真到认为就凭向星这个初出茅庐的十九岁少年,身无寸功,背无倚仗,直接去五路军就能拿回军权。
长春侯府想利用向家,以为向家想要立足,除了安国公府就非郑家不可,才会如此笃定向家必然投靠,殊不知向晚却是打算却是绕开长春侯和安国公,走接近皇帝的第三条路。
若是能通过向家直接将军权握在手中,皇帝又为何非要借助郑家呢?
长春侯的错就在于,他的确曾辅佐皇上登基,可皇上羽翼日渐丰满,并不是非他不可。
今后究竟鹿死谁手,就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