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的谈话虽压低了声音,却没有刻意避着旁边的人,因此向晚等人还是听得清楚。
只见谢大娘子一脸的着急,她拉过陈七娘子的手急道:“表姐,真有此事?”
陈七娘子叹了口气,自己出嫁在即却遇上这等糟心事,搁在谁身上不郁闷?
有个小娘子奇怪道:“瓷枕而已,若是市面上真买不到满意的,请了世子夫人去太后面前说一声,让宫里赏一个下来不就得了。”
要成亲的可是太后的嫡亲侄孙,这么点儿小事,还不是太后抬抬手的事。
“唉,太后宫里的大都是上了年纪之的人用的,赏给姐姐不合适。再说了,若是太后娘娘真赐下东西,那还不摆在第一抬?你们可曾见过,第一抬嫁妆摆枕头这等房中私物的。”
看来这些可能陈家早就考虑过了,是以陈十娘子想都没想,直接就否定了。
还真是,第一抬嫁妆,若是有御赐之物当然是放御赐之物,若是没有,也会摆些福禄寿之类的讨个彩头。若第一抬真放两个枕头,想想那画面都有些惊人。
看来这回陈家是真遇上麻烦事了。
不过方才那个说话的小娘子并未死心,凭借富阳伯在皇上跟前的体面,她不信连两个瓷枕都要不到。即便宫里库房没有合适的,只要皇上吩咐官窑烧一炉,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大家都是熟稔的人家,她便没什么顾忌,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问的。
这回陈家姐妹几个却支支吾吾不肯接这话茬。她们当然不想承认,是真的没有要到!可惜她们越是这样,那小娘子就越是刨根究底。
正当陈十娘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正准备呵斥对方多管闲事时,一直嫌跟她们说话自降了身份的郑芸芸呵呵一笑,“陈家妹妹不敢说,我却没什么不敢的。”
“你们都知道吧,自从明妃那个狐媚子进了宫,就把皇上给迷得五迷三道的。”郑芸芸提起明妃汪氏,面上很是不齿。
“据说只因明妃这些日子总睡不好,连带着饮食也清减了,请了太医调理也总不见好,皇上因此急得不行,居然下令让官窑专门替明妃烧制一批瓷枕用来助眠。”
她眼含讥讽地扫过陈家姐妹,“现在怕是那一整窑子的瓷枕都等着明妃先挑选,便是富阳伯在皇上面前再体面也没用!”
说到也没用三个字时,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意思是无论富阳伯陈家还是郭太后,在皇上跟前的分量也不过如此,还不如一个妃子的。
“你!”陈家八娘子和十娘子闻言十分气愤,便是连七娘子面上隐隐也有些不大好看。
皇上宠爱汪氏正在兴头上,她们家自不会不识趣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夺汪氏所号,可郑芸芸却故意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意在通过打压陈家贬低郭家。
而向晚再听旁人提起皇上如何宠爱明妃,心中已再无波澜,她只是有些替汪望舒和汪尚书担心,皇上的行事如此无所顾忌,只会将汪家推向风口浪尖。
通过郑芸芸的话,不难看出长春侯府已经对汪明妃很是不满了。
眼见着陈家十娘子和郑芸芸起了龃龉,向晚却从她们的谈话中看到了商机,若是这段时间官窑都出不来瓷枕,那对他们胜玳珊倒是个绝佳的机会。
根据佘三对曾经听来的那个法子进行不断尝试,在大量的试错过后,竟还真误打误撞让他找着了门道。想来继续调整优化配方,就能烧制出类似官窑那种质地莹润、色彩干净的瓷枕了。
向晚盘算着再去趟铺子,一定要赶在陈七娘子出阁之前。
不同于向家姐妹的彻底置身事外,谢大娘子却蹙起了眉头。受父亲谢大人的影响,她同向晚一样是少有的对政局比较敏感关注的女子。
自当今皇上登基以来,革故鼎新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是以谢大娘子对皇上是有些好感的。却不想他竟为了一个女子,做出让官窑专给宠妃烧制瓷枕这种昏君才会有的举动来。
看来传闻并未夸大其词,皇上对明妃不是一般的宠爱,竟到了冷落六宫的地步。
谢大娘子自小受的传统淑女教育,认为女子相夫教子、帮着夫君将内宅管理妥当最为重要,因此,皇上宠爱汪望舒这事,让她备受打击。
她很是费解,汪望舒那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到底有什么好的,整日里就知道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一双眼睛更是快长到头顶了,怎么皇上竟喜欢这样的?这品味着实让她不敢苟同。
想得太过入神,谢大娘子竟忘了身为主家,她应该上前调停才是。
就在一片吵吵嚷嚷声中,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红色衣裙,头梳飞仙望月髻,手上提着根镶百宝马鞭的女子走了进来,只见她神采飞扬,顾盼生辉,有着股女子中少见的落落大方,“这是怎么了?”
“宝儿,你来了。”陈十娘子惊喜非常,上前就挽住了郭宝儿的胳膊。
来人正是安国公府的二娘子,郭太后的侄孙女,郭贵妃的妹妹郭宝儿。
看着眼前的人走进来,向晚仿佛看到了时间倒流,这场面这做派,活脱脱就是从前郭贵妃的翻版。
在朱明月那会儿,京中风头最盛的闺秀一个自然是有着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朱明月,而另一个,就是郭家的大娘子郭珍儿了。
若说当初的朱明月人如其名,犹如天边的一轮皎月般静谧美好,那么郭珍儿就是只带刺的蔷薇,以敢说敢笑美艳动人著称,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美人。
可惜物是人移,转眼间时光已过十年。
朱明月早已香消玉殒,郭珍儿也为了家族利益甘愿进宫为妃,不知宫中长夜漫漫,她是否还记得当初的纵马飞扬?
而那个一直跟在郭珍儿身后那个小姑娘也长大了,许是受长姐影响颇深的缘故,向晚总在她身上能看到些郭珍儿的影子。
不过,比起郭珍儿的肆意天成来,郭宝儿的疏狂骄纵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向晚追忆往昔的功夫,陈家十娘子已经在郭宝儿耳朵旁,嘀嘀咕咕复述了郑芸芸方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