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书生气得满脸涨红,抖着身子理论道,“难不成这店里的枕头你们都看上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对于书生的愤怒,郭二毫不在意,继续在店里悠闲地踱步,只等着哪位客人又要结账,他再“看上”哪只枕头。
郭二赞许地看了想出这个主意的小厮一眼,这样的主意才配得上他郭二嘛,之前那苏荷想出来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田小福算是看明白了,对方摆明了是不叫胜玳珊做生意。既如此,就没必要将更多人卷进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劝说,“这位爷一看就身份尊贵,于您而言,这些物件不过是些玩意儿。”
“您今日既光临小店,也是咱们的缘分,若是爷看上店里哪只枕头,小店愿意奉送,实在是没必要同这些普通客人们相争。”
啪!
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巴掌就甩到了田小福脸上,“瞎了你的狗眼!你当爷是什么人,一个枕头犯得着你送,打发叫花子吗?”
“我们爷可是安国公府的二公子!”小厮紧随其后,将恶仆的绝色扮演的十分到位,“便是将你这间店整个买下来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还缺你一个枕头?”
他上前踹了田小福一脚,“识相的,就赶紧跪下磕头道歉!或许我们爷心情好,明日还来。”
说完,小厮和郭二仰头大笑起来。
田小福捂着被抽得红肿僵起的半边脸颊,眼中闪过一丝屈辱。
虽说他只是青州小地方来的一个小小的掌柜不错,可自从跟在向晚身边做事以后来,不知开阔了多少眼界,早已不再妄自薄菲,便是上回康王祭祀,对着礼部的官员也是不卑不亢的。
三娘子曾说过,英雄无问出处,身份有高低,人却无贵贱,只要心性正直,就俯仰无愧于天地。
他们是出身市井,然行得端、坐的正,并不比谁低上一等,走出去,从来都是抬头挺胸的。
田小福将这句让他心头滚烫的话牢记心中,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不曾想,今日竟受了这当面掌掴之辱,田小福脸上虽痛,更难堪的,却是在心里。
而原本还想着帮田小福与恶少理论的大娘和书生,一听对方是安国公府的人,也不由吓得脸色煞白,他们朝着田小福投去个爱莫能助的同情眼色,就惶恐地贴着墙根溜走了。
这胜玳珊,是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了,唉。便是连围观的人也都摇着头,陆续退走了。看热闹是好,可安国公府的热闹,他们可不敢看。
郭二见状更是得意,点着胜玳珊的一排排货架吩咐身后的护卫,“这里的东西,都给小爷我砸干净了,若是待会儿还有一片瓦是齐全的,小爷就将你们全都送去挖煤!”
护卫首领眼中闪过一丝克制的不赞同,而然,服从命令的习惯已经深深刻入了他给的骨子里,哪怕他如今的主子是个无恶不作的纨绔。
护卫首领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屋子里便四处响起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郭二正沉浸在这令人欣喜的节奏中,不远处却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将他美好的心情给破坏殆尽了。
“原来是郭二娘子大驾光临,这位是?”向晚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大堂中央,“想必就是郭二少爷吧,您二位怎么也不提前使人来说一声,小店也好扫榻相迎。”
郭宝儿正坐在柜台前面,一手托腮,一手百无聊赖晃动着她那根金丝镶百宝马鞭,对郭二的行为视而不见。
忽然听见有人叫她,不由缓缓转过头来,入眼的,是一个一身浅紫衣裙,头带幂笠的小娘子。
向晚闲庭漫步般走在此起彼伏碎裂着瓷器的店中,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招呼着郭宝儿两人,仿佛在与寻常的熟客打招呼。
这小娘子有点儿意思,郭二的眉毛高高挑起,对郭宝儿道:“宝儿,你认识她?”
郭宝儿微微点了点头,嗤了一声,来找人麻烦,却连正主都不认识,“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胜玳珊东家。”
郭二是郭宝儿的堂兄,不过郭宝儿却一向看不上他。她嫌弃郭二被郭老夫人给惯坏了,日常并不愿同他搅和到一块儿去。
谁知上回郭二才闯下大祸,郭老夫人发了话,让郭宝儿的嫡亲大哥郭家大爷看好了他,若是郭二再出什么事,就唯郭家大爷是问。
今日郭家大爷有事出了城,郭二就瞅准了机会非要出门,大嫂陈氏焦急得不得了,为了不让大哥受郭二牵连,郭宝儿便主动跟来“看着”他。
砸店不砸店的,郭宝儿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只等着郭二闹得差不多了,她再看着人全须全尾的回去,也就算是在郭老夫人跟前替大哥交了差了。
没想到这位向家三娘子没被这阵仗一吓就哭,倒还算有几分胆识。郭宝儿倒对向晚欣赏了几分,想着不如待会儿劝郭二只砸了店也就算了,没必要非将人逼上绝路。
郭宝儿难得发回善心,谁知却看见雍王跟在向晚身后也从雅室里出来了。她杏眼瞪圆,上回在谢府被向晚撞破了她与雍王谈话的记忆瞬间全部涌入脑中。
“王爷怎么会跟你从一个房间里出来?”郭宝儿眉梢一挑,语气不善,目光在向晚和雍王之间来回来去,上回她就觉着向晚的出现十分可疑,难不成,是去专程堵王爷的?
再看他两一个一身浓紫,一个一身浅紫,这么一前一后站着,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一时间,郭宝儿便连喘气儿都粗了几分。
没想到郭宝儿的角度如此清奇,向晚眉头微蹙,正待开口,贺妈妈却抢在了她前面。
“这位小娘子,您是怎么说话的?”贺妈妈气了个倒仰,郭宝儿这话若是传出去,她们家三娘子还怎么说人家?
“我们胜玳珊珊是枕头铺子,王爷当然是来买枕头的!又是贵客,怎么能不在雅室里?”
说罢,她狠狠瞪了雍王一眼,她就说,这男人长得太漂亮不行,看看吧,这简直就是祸害么,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