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靠近淼河的一些村子开始有序的组织撤离。
故土难离,但是淼河经常性的溃堤也是让两岸的百姓心有余悸,现在官府有人来组织 他们撤离,倒也没有几个固执的不走。
撤出来的人怎么样安置也是个大问题,郑伯源已经把淼河两岸的情况摸了一遍,决定把人往淼河上游撤。
郑伯源跟楚怀圭一起去云家拜访了的云老太太,借用了淼河上游一个叫做三里庄的地方,这个三里庄是云家的庄子,占地广阔,庄子上不仅有给佃户住的村子,更是有云家建的几个大院子,最重要的是,三里庄地势比较高,背靠一座不是很陡峭的山岭,洪水如果太大,淹到三里庄,还能有个退路。
郑伯源原想着雨来之前把人撤出来的,只是百姓看到天气晴朗,让他们撇家舍业的走,谁都不愿意,也就只能等到雨来了,淼河的水涨了,附近的百姓这才被带着往西迁。
淼州城中,附近几个村子的百姓已经被撤到府衙安置,平氏跟明氏带着人帮着府衙的差役帮着安置人,许栀则带着白英在府衙的厨房帮着煮姜汤,然后用大木桶给送过去。
白术带着自己的药箱,跟城里医馆的老大夫在府衙前面的一个房间里坐诊,虽然是夏天,可天一直下雨,又潮又湿,很多人受了寒气。
白术一个年轻的姑娘,跟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大夫坐在一起,很多人进来之后直奔老大夫,白术也不心急,就平静的坐在那里,一直到老大夫跟前挤满了人,一个汉子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进来,小孩子受了风寒,已经烧了起来。
白术看孩子烧的脸都红了,赶紧站起来帮着汉子把孩子放到一侧的榻上,那汉子放好了孩子,着急的看着几个老大夫,白术那边已经给孩子解开了身上的衣裳,开始切脉。
孩子发高烧,很容易烧出别的毛病,白术牢记自家夫人的指导,切了脉,知道这是受寒引起的,就要把孩子的衣裳脱下来给物理降温。
那汉子看到白术的动作,赶紧拦着,说:“这位姑娘,大夫还没有给看病呢,别乱动。”
白术手底下的动作没停,说:“我就是大夫,你孩子烧的太厉害了,现在退烧。”
汉子拦着不让,那边红姑正过来找白术要几样药材呢,看白术面前一个汉子要拉她,赶紧过去,说:“这位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汉子着急的说:“我孩子病了,我这带着孩子过来找大夫给看看呢,这位姑娘拦着不让我找大夫。”
红姑知道白术看起来年纪小,最重要的是个女孩子,在外面别人还真的是不相信她能够给看病呢。
红姑看着那边被好些人围着的老大夫,说:“这位大哥,我们家这位姑娘确实是大夫,你别看她年纪小,看病不比那些老大夫差的。”
汉子不听红姑的解释,上前就要把白术推开去抱孩子,红姑就在一边呢,哪里能够 让白术在自己的面前被人推了,一把抓住汉子的胳膊,些微的一使劲,汉子就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汉子愣了下,接着就骂道:“你们要抢孩子吗?这是我的孩子,你们凭什么不让我抱我的孩子。”
白术已经把孩子身上的衣服全部解开,然后从药箱里面拿了一瓶陈兆慈自己提纯的酒精,接着用镊子夹了几块药棉,蘸了酒精之后,开始擦拭孩子的腋下腹股沟等处。
白术紧急处理了之后,对红姑说:“红姑,孩子烧的太厉害了,再不降温怕得烧出别的病症,我开个房子,你让白英赶紧抓了药先给煎了,要快!”
红姑看了看正在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汉子,对着白术点了点头,白术三两下写了一张单子,把单子交给了红姑之后,对汉子说:“与其在这里发脾气,不如过来帮帮忙,你孩子这会烧的实在是厉害,就是去找几位老大夫,也是要先想着法子降温处理。”
汉子咬了咬牙,过来问道:“这位姑娘,你说要我做什么?”
白术对汉子说:“你去厨房,找一位赵嬷嬷,就说是白术让你去的,让她给你一盆热水,再帮你拿两条帕子过来,我有用。”
汉子答应一声,冒着雨就往府衙的厨房跑,今日里厨房里熬了姜汤,几乎每个人都给喝了一碗,汉子自然是知道厨房在哪里。
待到汉子端着一盆开水过来,白术把帕子给浸湿了,待到帕子不那么热,就继续给孩子擦拭全身,特别是腋下,腹股沟,肘弯腿弯等处,待到那一盆水不是那么热了,再去换一盆热水过来,这样忙了好一会,白英把白术开出的药方捡了药材煎好了送过来之后,给孩子喂上,孩子出了一身汗之后,才慢慢的退了烧。
红姑去帮着找了一床薄被子,给孩子盖上之后,就 让孩子躺在矮榻上,汉子看孩子这会退了烧,闭着眼睛睡的安稳了,这才对着白术道谢。
白术忙了半天,额头上都是汗,摸了一把汗,说:“也是要谢谢你不揪着我不放,看我是个姑娘家,年纪又小就嫌弃我,你孩子就是受了寒,我给开两贴药吃了也就没事了,只是后面要注意,千万不要再受寒了,再次受寒发烧就麻烦了。”
汉子一个劲的答应着,白术给开了药之后,让去隔壁排队抓药,许栀前些日子采购了很多常用的药,这会都搬到府衙里面,在这里看诊之后,拿着大夫给开的药单子去隔壁房间抓药,府衙厨房这会已经摆上了好些个药炉子,大家可以在这边煎了药给病人喝。
许栀早就已经把几个地方的人安排妥当,大家各司其职,白英这会就管着药房的秩序,白术带出来的几个丫鬟站在一溜药材前面,三个人手里拿着一杆专门称药材的小称,还有三个负责复核,把已经称好了放到草纸上的药材按着单子检查一遍,准确无误之后,才会给包起来。
白术那边给孩子看过之后,旁边几个等着的妇人凑到一起商量了一下,就到白术身边围着,白术让几个妇人排好了队等着之后,才一个一个的给看诊。
诊室里面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那边许柏 跟陈玉园骑着马到了府衙前面,下了马之后顾不得把马自己拴好,缰绳一扔急匆匆的就往里面跑,许栀正好在府衙正堂那边,看到许柏急匆匆的过来,赶紧喊他。
许柏过来,拉着许栀到一边,小声的说:“姐姐,河堤已经挖开了一道口子,水顺着旧河道下去了,姐夫说上游来水太大,恐怕城里会淹水,让我跟阿园带着你还有舅爷先走。”
许栀看了看府衙里面忙碌的众人,说:“阿柏,我不会走的,你姐夫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许柏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算了算了,既然这样那咱们就都在这里吧,舅爷说左右这雨也快要下完了,而且舅爷还说这淼州的城池很是坚固,不会被水给泡塌了的。”
许栀看许柏无可奈何的样子,笑着说:“你这是小瞧了这座城了,这么多年,如果城池不坚固,就每年那么多的水过来,城墙还能立在那里吗?”
正好平氏在那边喊许栀,让她过去有事情商量,许栀拉着许柏跟陈玉园,说:“阿柏阿园,你们俩不要到处去,就在这里等着,你们俩不能到侍卫看不到的i地方去,知道了吗?”
许柏不是真的小孩子,哪里不知道许栀话里的意思?陈玉园可不是真的陈家的子孙呢,现在不仅是许家,还有好些人家的身家性命就系在陈玉园的身上,可以说陈玉园的安危,是顶顶重要的一件事情。
雨势小了很多,绵密的毛毛细雨,落在人的身上,很快就湿透了衣衫,潮潮的,湿湿的,让人从心底升腾起一股的无力。
许栀撑着一柄伞,穿过府衙的穿堂,看到平氏站在穿堂另外一侧的屋廊之下,看到许栀,赶紧对着许栀招了招手。
许栀收起雨伞,问道:“嫂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平氏拉着许栀的手,走到角落,小声的说:“就方才,楚大人家里过来一个妇人,说她是楚大人的妾室,因为楚大人的家眷回老家给家中老人过寿去了,知道咱们都在这边,就来进一下绵薄之力。”
许栀听了,皱了皱眉,说:“那楚大人呢?楚大人不是在后衙的吗?”
平氏冷哼一声,小声的说:“咱们俩的男人都在城外忙着呢,这楚大人说是在城中坐镇,谁见过他?这会子倒是让一个妇道人家出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问你呀,这楚大人的妾室过来了,咱们安排她做些什么好啊?”
许栀其实很不愿意让楚怀圭家的人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虽然来到淼州的时候,许棣跟许栀说跟楚怀圭认识,但是这么些日子,许栀感觉这个楚大人,实在不是一个好官,当然了,作为上官,他对于下属的一些行为不阻止,不阻挠,让下属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事情,也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地方,但是他的不作为,让许栀认为,自家跟这个楚大人,不是一路人。
现在知道楚怀圭家中都是夫人作主,而且这个楚夫人还暗中跟三皇子有来往,更是让许栀忌惮几分。
许栀认真想了想,对平氏小声的说:“这个事情,我觉得还是不要让楚家的娘子过来了,嫂子,你能不能想个借口,让楚家的这位娘子回去呀?”
平氏皱着眉头,不是很乐意的说:“我也是不想让楚家的娘子过来的,那小娘子,长得娇娇弱弱的,一看就不是做事的人,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让她来能做什么?看着咱们忙活的吗?人家偏不啊,非得说什么既然咱们做得,她也能做得的,好妹子,你帮我去回了好不好?”
许栀看平氏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只得跟在平氏的身后,往府衙的后院走。
楚怀圭家的院子,是最靠近府衙的,这府衙的后院甚至还有一道小门是跟楚怀圭家的院子相通的,为的就是楚怀圭能够及时的到府衙之中处理事情,这回正好让楚怀圭的妾室能够背着前院的那些人,直接从小门来到了府衙的后院。
穿过几个院子,平氏带着许栀到了一个院子里面,穿过一道月亮门之后,就是三间的正房,房门打开,上了房前的台阶之后,许栀收了伞,一直 跟在许栀身后的石榴把许栀手里的伞接了过去,许栀站在门前,拂了拂裙子上的水滴,这才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些昏暗,但是还是能够看到,在正对着房门的八仙桌旁,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看到许栀进来了,赶紧福了一礼,说:“见过郑夫人,妾身赵氏有礼。”
许栀摆了摆手,说:“赵娘子不必客气,我听冯家嫂子说你想要去前面帮忙,不知赵娘子有何特长呀?”
赵氏听了许栀的话,愣了一下之后,问道:“特长?何为特长?”
许栀耐心的解释道:“就是赵娘子比较擅长做什么?前院我跟冯家嫂子还有云家的夫人带着下人在厨房帮着做饭,还有几个帮着大夫看诊开药,不知道赵娘子是能够做饭呢,还是能够帮着抓药呢?”
赵氏看了看站在自己身侧的一个婆子,那婆子低着头,侧脸对着赵氏使了个眼色,赵氏有些犹豫的说:“妾身小时候曾经帮着家中人做过饭,要不然,妾身去厨房帮忙吧。”
许栀看了看赵氏身上那一身轻薄的绸缎,叹了口气,说:“好教赵娘子知道,我们在厨房帮忙,不是帮着烧火,就是要帮着揉面,赵娘子要诚心的去帮忙,还是先回去换一身粗棉布的衣裳吧,穿着这一身,实在是不适合在厨房做事情。”
许栀站起来,拉着平氏说:“我们还有事情,就先过去了,赵娘子还是回去,照顾好楚大人才是,咱们淼州,这会不说四面被水围起来,那也是不能轻易的再往外走了,楚大人是咱们一州之长,万事还得楚大人调配,楚大人的安危,实在是重要的紧呢。”
赵氏还想要说什么,只是许栀摆了摆手,拉着平氏几步就出了房门,后面石榴把她的绸布伞递给她,许栀撑开伞,急匆匆的就往前院走。
待到许栀出了月亮门,站在门口的赵氏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身边的婆子,那婆子冷哼两声,说:“真是无用的东西!”